至少,丁贵认为对方差不多不会再有其他心思了。
而弹丸大的石头,虽然小了点,但兑换毒药及解药,不用说,必然够了。
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也只是佯作成,因为身上别无他物,不得已而为之的表象。
至于己方三人为何不惧此毒,丁贵还真没想到好的理由,只能故作不闻。
但有无形的魂击之术在先,那以法术隔绝了毒雾也不算什么吧……丁贵希望对方能这样猜想。
“啊,这……石头,给我?”
唐宪果然十分惊讶,一时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甚至,他的心中已经在想,这位年轻的公子是不是对他露怯了。要不,怎么会如此和气,又如此大方?
要问以毒药换取冥阴石的交易,值不值?
那必定值,不仅值,唐宪还赚翻了。
身上所有的断肠散和解药,才花了唐宪五十多个元宝,而经刚才一撒,现在几乎连三分之一都没剩下,更是不值什么价钱了。但冥阴石不同,它们可是珍宝,这弹丸大小的石头,就抵得上数百颗聚魂丹的效果。
这个交易,根本是百倍以上的差距,一点都不对等啊。
事实上,丁贵托二郎的“鸿福”,红色世界里的冥阴石很多。因为此石对二郎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对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连带着丁贵也不放在心上。但,别人可难得一见。比如唐宪,他要想得到冥阴石,除非亲身飞往地府,运气好或能购买得到少许。而绝大的可能性,他也只是多吸收点地府阴气,同样难见冥阴石。
丁贵见唐宪惊喜地接受了这种极不对等的交易,知道自己想要的化解之效,应该进展不错,但他面上自然还是一副浑然不觉吃亏的样子。
想了想,光给好处一个人肯定不够。
另外两个兽人鬼虽然还躺在地上,但也偶有偷眼望来的举动,这便说明他们已然清醒,明显听得清这边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他们的轻声呻吟也是假装出来的,都不一定。
丁贵对于刚才皮三收集两鬼财物的行为看得明白,当时他也有提防之意,才没有阻止,但现在他有意化解过节,自然对两鬼的一点伪符箓、丹丸及短兵短刃等物不看进眼,遂对皮三喝令道:
“皮三,你速将刚才得到的财物,悉数奉还那两位兄弟,不得留下半点。”
“什么?!”
皮三一听丁贵的话,当即暴怒,一时豹头环眼,戾气冲天。
他本就对丁贵与丁灵王的大仇人唐宪好声好气地说话,极度不满,但丁灵王在身边都不闻不问,他也只好扭头不见。
可现在,姓丁的人鬼居然吩咐到他的头上,到他头上倒也罢了,但丁贵的这种吩咐,要置丁灵王于何地?
那鼠头鬼的金刀符,可是只差一点点便要伤及丁灵王了啊。
丁贵见皮三如此不识趣,心里轻叹一声,却也不愿现在就来解释个中利害,他只眉头一紧,然后望向已然站起身的丁灵。
丁灵立马有感,迎目对视了一眼。
她虽同样不解丁贵用意,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早说过只求颜欣同行的一个要求,其他一切全听丁公子指示。现在颜欣已在手边,她哪里还会违拗丁贵心意。
只见她一偏头,一双圆眸便陡然射向皮三,她前一刻还疑惑的神情,瞬间就化成了冰寒汪洋。
根本不用她再开口,皮三便已感受到了王上的震怒,他浑身似乎都有些发冷,当即顺应道:
“丁灵王……请息怒,丁公子息怒,皮三马上照办。”
说完,他一把将颜欣推到草地上,就像丢一块垃圾一般,然后快速飘向熊头鬼和鼠头鬼。
颜欣腹部经此撒气一推,伤口再次着地,引起剧痛,她不禁又惨叫几声。
可是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她心中的凄苦。想这皮三数十年如一日,不过是她倾心馆的一条看家狗。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也能如今日这般辱她!
而且,还是在她的两个裙下之臣当面。
此辱远甚那个耳光,好歹丁灵是个真王上……
丁贵当然没留意到草地上颜欣的落寞与悲伤,他只猜测到,那两鬼就算真的虚弱难起,意识却一定恢复了大半,那么肯定能听见这边的对话。
所以,他故意对着唐宪朗声道:
“这位朋友,丁灵王被下狱的悲惨遭遇,想必你很清楚。据我所知,罪魁祸首正是这位颜女卿,而你们今天能追来,必定也是受其挑唆,才遭了蒙蔽……”
说到这里,丁贵稍顿,待看见唐宪连连点头的样子,才话锋一转,道:
“说起来,此事是她们之间的王上之争,与你我都毫无关系,所以我不会再插手其中。但,丁灵王先前已告知我,她在狱中神魂大亏,且积怒难平,决定同样将颜女卿下狱一段时间,方可平心中之气。我认为,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看待?”
丁贵虽说不插手王上之争,但不仅亲手留下了颜女卿,又将所有话语都代丁灵说了,岂是不插手的表现?
而开口询问唐宪意见,更是隐有几分对方不赞同,便要手底下见真章的意味。
唐宪一听,心中忽地豁然开朗。
原来这位年轻公子取出冥阴石交易,是息事宁人的打算呢。对方现在这么说,不就是想让自己不插手吗?
此番追来,唐宪不仅受伤最轻,还得了巨大好处,即便没有得到功法,也绝没有让他和一位宽和的同族高人相斗的道理。当然,他又哪里斗得过?
所以,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唐宪便高声附和道:
“我认为朋友所说,半点不假。我们几人,确实是受了这位颜……女卿的蒙蔽,要是早知她和丁灵王之间的矛盾是王上之争,我们一定不会插手,更不会前来助阵。好在朋友及时出手阻止,这才没有让我们一错到底,酿成更大的过错。老夫,多谢朋友了。”
这还不够,唐宪好像突然就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既知错能改又得高望众的前辈,他对着丁灵深揖一礼,口气坦荡道:
“丁灵王上,之前老夫几人偏听偏信,不知事情全貌,对你多有得罪之处,实在抱歉。现在我们已获悉被蒙蔽的真相,实在惭愧,还请丁灵王不计前嫌,多多海涵我们才是。”
哼!被蒙蔽?
亏这老匹夫说得出口。
是谁在欢迎宴上成为继颜欣之后第二个劝进毒酒的?是谁厚颜无耻地去到牢狱里索要功法?又是谁承诺会以功法换她自由?
这些难道也是被蒙蔽能说得出来的话语吗?
丁灵心中不忿,面无表情,但知道丁公子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虽没出声回应唐宪,却也对他点了点头。
海不海涵,全在她心中记下了。
而颜欣听了唐宪的话,已经要吐血三升。
她实在没想到,实力最强,也是对她最为尊敬的助拳判官,竟当着她的面空口白舌,极尽讨好身旁的这个年轻人鬼。
这年轻人鬼到底什么来历?
要是早知丁灵王有此强援,她一定不会那么着急的动手,必定会将此人一并拿下……
可是马上,颜欣心中默默一叹,颇觉无力。
虽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有认命一途,但对于落到丁灵王的手中,她还是忍不住身体发颤,忧虑万千。
想她堂堂准王上,今后不能继续修炼已不算什么,只怕连尘世里的奴隶也会不如。因为尘世奴隶可能只隶属一位主人,而她感觉自己极可能会被丁灵王丢给那些卑微的无名小鬼,肆意凌辱。那她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可是,现在,她被莫名法术击中魂体,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寻死之道了……
颜欣正隐入哀思之中,忽觉身体被提起,然后整个人已离开草地,越飞越高。
原来,他们要离开了。
那她要去的所在,比地狱也差不了什么吧。
稍微一瞥,身后的草地上,同来的三个帮手,已相互扶起,或坐或站,正在注目着她的离去,毫无搭救动作。
这些狗贼,果然没有一个值得信任!
可一行四人追来,唯独她被带走,实在不甘心啊。
颜欣的确不甘心,因为谋害丁灵王的主意,还是第二天请来的五位最有身份之人,一起合计出来的计划。而她只不过是在开始的时候,表达了一点心意,然后便被众人劝慰,才决心施以毒酒之计的。
丁贵很想早一点飞到传送堡,然后尽快回到小溪。现在丁灵得救了,他心中的惦记马上便变成了桃小花和小黑豆等人。
但是,只要看皮三提着颜欣那吃力飞行的模样,他知道,没个几天时间是到不了传送堡了。
丁贵有心带着丁灵先行一步,然后让皮三押着颜欣尽量赶路便好。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靠谱,但归心似箭,飞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提了出来。
不料,最先反对的不是皮三,而是丁灵。
丁灵的态度很坚决,理由却很令丁贵吃惊,只听她道:
“公子,你别看这恶女现在一副死猪模样,但只要离了你我,她说不定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口中更会甜言蜜语不断。我虽然相信皮三不会犯错,但是前路漫长,受颜欣魅惑,想要犯错的族人绝对不少。保不准,应该说,一定会惊动不少人,甚至会让皮三他们根本到不了传送堡。不瞒你说,因为她为了修炼一种低级法术,早已无视族规,不知廉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我的族人入冥后,太多人都已性情大变,必会有人从之。所以,我一定得看着她才放心。在我手下,自此以后,我必会给她纠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