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紧急避孕药了?”
一大早送完玦影母亲,居夜宸和玦影一同开车回学校。下了车,居夜宸将手伸进玦影口袋想要去握她的手,却抓到一张纸,拿出一看是一张药物说明书。
玦影看了眼,立马将纸夺了回来。那是她昨天去买食材时顺便买的,吃了,包装随手一塞,忘记丢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生理期过后的第八天,危险期。昨天,的确冲动了。
此时,他们正走在校区内。
“对不起,我的错。”
“你情我愿的,不怪任何人。你不用放心上。” 玦影目不斜视,加快了步伐,一直往前走。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居夜宸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一次危险的、没有保护措施的尝试,他们以前和谁都不曾有过。
是她默许的,这不怪他。令她悲凉的仅仅是,冲动是两人的,后果却是一人在承担,从来如此,仅此而已。
这样冷清的玦影,居夜宸却是第一次看到。他习惯了玦影对他的甜腻,也接受有时她的抬杠与挑衅,但却从未见过玦影对他置之不理。他有些慌乱,小跑了几步,上前道:“影,你不用伤害自己。如果有意外,我们… …可以结婚。”
“居夜宸,我玦影还没沦落到需要靠一个孩子,才能换来一个承诺。” 玦影说得冷静,脸上却面无表情,话中字字诛心。一阵冷冽的晨风飘来,从她的周身拂过,仿佛又镀上了一丝霜意。
“影,我不是这个意思… …”
“居夜宸,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这让我很难堪。” 玦影强忍眼泪,她难受极了。她想象中如果有一天,居夜宸和她谈论结婚,那场景绝对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因为一场没有措施的意外而引发的。她不是在气居夜宸,她是在气自己,气自己那高傲的自尊心。
“对不起,我只想说,我们可以谈谈。” 接近法学系大楼,身边认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好的,居教授。但不是现在。”
哎。
我是不是在无礼取闹?
“Shadow,刚刚那一遍拉得怎么样?”
“嗯?” 玦影的思绪被学生打断。她压根没有在听,只能硬着头皮敷衍:“还行,有几个地方还可以处理得更细致点。你听我拉一遍。”
她说完,架起了小提琴,满脑子却都是居夜宸。
我让他难受了。
他说要找我谈。可我到底要和他谈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要谈什么。难道谈自己高傲的自尊心吗?难道要听到居夜宸说,就算有了意外,也不会要孩子,也不想结婚吗?玦影,这样你就开心了吗?这样你那高傲的自尊心就得到尊重了吗?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被老妈骂了?怎么哭丧着脸?” 午餐时,春茗在咖啡馆偶遇玦影,见她独自坐在窗边,桌上满满一杯咖啡,看着已经凉了。春茗走近,玩笑道: “还是说相聚太少,欲求不满?”
玦影木讷地转了头,看清来人,斜睨一眼,将视线转回窗外,不语。
多年好友不是白交的,春茗一看玦影这副鬼样子就知道出问题了,而且这事一定与居夜宸有关。她赶紧在磕CP群里丢了一句:居教授今天来学校了吗?反常吗?
澜心:刚还想问你呢,居教授脸很臭,一点都不像刚休假回来的样子。
吵架了呗。
春茗无奈耸了耸肩,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仍是不死心地问了句:“需要有人陪你说说话吗?”
“春茗。” 许久,玦影才又转了头,无力念了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既然知道自己没道理,要么认真再细想下闹的理由,要么就去道歉认个错。你活那么大年纪,还指望像个小女生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哄?那得多累啊。” 春茗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虽然我对居夜宸一开始的印象是不怎么好,但是你和他在一起的八个月里,每天都像活在蜜里一样。扪心自问,你以前所有男朋友里,有哪个人可以让你这样幸福地过八个月。你对他还有什么要求?”
玦影轻摇了头,又望回了窗外,神色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凝重。
是啊,事到如今,如果现在我是居夜宸,我要做什么,说什么,才能让玦影不难过呢?
气氛再次回到冰点,那一串肺腑之言仿佛掉入了无底深渊,悄无声息地,连回声都没有。春茗犹豫中拿出了琴谱,片刻又将它塞了回去,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她才拉了把椅子坐到玦影身旁,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你们两人都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通呢?”
成年人,三思后行。既定发生的事,就像成年人一样担起责任,再谈浪漫而不切实际的幻想,玦影,你有够幼稚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玦影将咖啡一饮而尽,起身。
“走了?”
“嗯。去法学系大楼。”
居夜宸打开电脑,在搜索框中输入:如何在一场无措施的性爱后和女朋友有效讨论意外发生的处理方式。看了半天,他哼笑一声,啪地合上了电脑,起身离开了法学系大楼。他笑自己幼稚,笑自己傻。
他在音乐系大楼前的广场上徘徊许久,垂眸手机,望着斟酌许久才敲下的字节被抹去了无数次。他眉头蹙了蹙,他从没像现在这般总觉自己词不达意,仿佛突然间变成咿呀学语的婴童,无所适从。
他37岁了,他未曾想过自己还可以在一段关系中,变得如此焦灼不安。
恍惚间,手机震了起来。
“居教授,您经济学理论课程的论文放在哪?我准备做成绩登入了,下午要发还给学生。”
“抱歉,早上出门急。我忘在家里了,我这就去取。”
居夜宸回到家,进了书房,打开抽屉,拿出了论文。论文边上有一只黑色丝绒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帕帕拉恰钻戒——那是她最爱的宝石,橘粉净透,如夕阳彩霞,她说那是他第一次站在玫瑰中微笑的样子。
弄巧成拙。
他的眼神又暗了暗,坐下,拿起了戒指,发呆。
居夜宸,你在说什么。这么高傲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孩子,就和你结婚。你毁了她对结婚仅剩的幻想。你现在还指望她会接受你的求婚吗?
他将戒指又放回了抽屉,关上,仰头躺在了座椅上,深深叹了口气。
叮咚——
有人按门铃。他没理。
过一会儿,门开了。
他冲下楼,看见玦影进了屋,目光对上。
“你没事吧,助教说你回家了,你车又停路边,我担心你,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玦影看上去很慌张。
居夜宸杵在那里,他一阵茫然,他手足无措,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无助过,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开始害怕了,他害怕他再说错什么,她就要离开他了。
“我… …”
这时,玦影却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居夜宸。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让你难受了。这些话都不是我的本意。我爱你,我信你,我信你不会再伤害我,我信你会一直护着我。”
她抬起了头,双眸潋滟。
居夜宸轻摇了头,眼神深邃,他望着她。数秒后,他缓缓闭了眼,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