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齐军大营外,夜晚,外景
身着夜行衣的元宗云与宇文邕悄无声地出现在齐军大营的外的密林中,隐约看到齐军营中火光透天,歌舞乐声迢迢不断,知是高湛主持的庆功宴会正热热闹闹地开展。两人在密林的掩护下静静地观察着军营的动态,准备伺机行动。
“绕过这片树林,我们从军营后面去找长广王的营帐。”宇文邕道,“我们的探子看到他军营前的哨兵是长广王自带的家兵,与齐军军营的装束不一样。”
“我想进去倒不难!”元宗云思忖道。
“我在外面为你打掩护!”宇文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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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齐军大营,夜晚,外景。
出战即是大捷,胜利的喜悦让高湛的这次劳军之旅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柏杜城的捷报传遍了邺城,皇城内外处处传扬着两位将军的美名。陛下龙颜大悦,所以下旨命本王犒劳三军。如此,本王敬诸位将军。”高湛举杯相邀,“两位将军,请!”
“殿下请!”两位将军回礼。
“诸位将士,大家请!”高湛持杯,环顾在坐的三军统帅,脸上挂着在官场经年历练出的亲善笑容。都是神武皇帝高欢的子孙,高湛虽然稍稍逊色,但是还隐约看得出与高澄略微相似的爽朗风采——沐浴在笑容中的人们,说是奴性十足也好,说是感念皇恩也罢,总之是不自觉地被摄住了心魂,暗暗生出一种荣幸之至的情愫。
高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倒持酒杯遍示众人,用酒桌上的大度显出自己的风度。
众人见状,纷纷仰首,喝得银觚倒注,口齿沁香。
“几日前,太后于铜雀台观兵,也大赞两位将军有大功于朝,准备待两位将军班师回朝之后,亲自设宴为两位将军庆功。”作为娄太后的亲儿子与得力助手,也为了娄太后能带来的潜藏的丰厚的回报,他从来没有忘记站在娄太后的立场上笼络人心。
“那多谢太后美意。”两位将军起身谢恩。
“两位将军快快免礼。”高湛道。
“长广王殿下不愧是太后的人,即使身负皇命,也不忘宣扬太后的威名。”安德王说道。
“嘘——”高长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安德王小心说话。
安德王自知失言,忙捂了嘴,小心地悄悄四周并无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高长恭伸手点点安德王,心中嗔怪道:“你呀,你!”
安德王笑得一脸悻悻然,连忙讨好似地为高长恭斟满了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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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齐军大营外,夜晚,外景
庆功宴渐渐进入了高潮,高长恭却毫无兴致舍坐离席。紫翎的离开几乎令他初战告捷的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好一个人漫步林间,默默承受这份难言的失落。
林间尚有寒鸦未栖,扑棱着翅膀,令这夜晚也静得凄凉。
他手中握着那支玉簪,眼前又闪过那枚玉佩的影子,和那玉佩的上所刻的名字——元宝明。
那一年,元宝明一家还没西逃。八叔叔郑重地说道:“孝瓘。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元宝明是孝文皇帝的正统血脉,如果有一天高氏真得取代了元氏,我们一定要给予他们最大的恩典和庇护。 ”
他还记得,八叔叔让自己捎给父亲的一封信:“东堂游,西风荡。南客来,北主殇。山有扶苏,其叶牂牂,痴痴仲子,挥戈伐伤。”
他记得父亲读完信之后,眉间略一思索,顿时色变,道:“不好,我们快走!”说着拉过小长恭藏在自己的披风下。
回忆似潮水奔涌,他缓步在暗夜中,思绪恍然又飘回了几年前的邺城,邺城的东柏堂……
他记得,那时父亲的脸已经苍白的毫无血色,可在他眼里,这仍然掩盖不了那容颜的华彩。他想最后多看几眼父亲的遗容,但他不忍,因为他总会想起那双眉因为剧痛而紧拧过,那棱角分明的唇有灼热的鲜血滑过……
快走……父亲的最后一句话。
高长恭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赶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外皮皴裂的老树。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四殿下,您原来在这儿,让属下们好找。”
高长恭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侍从一前一后地走来,于是道:“高远,高泽。你们总是太过小心,难道以我的武艺,还对付不了那些花拳绣腿的刺客吗?”
高远道:“襄城王殿下临终前再三嘱托我们兄弟,一定要时刻顾全殿下的安危。我们自然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高泽道:“诚然,我们兄弟两个深受襄城王大恩,如果不能完成使命,怎能对得起襄城王对我们的恩情?”
高长恭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想到自己虽然幼年失怙,但毕竟有八叔叔对自己的照拂,甚至在临终之前都在为自己打算,心中感到一阵欣慰。
“我没事,你们都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高长恭道。
“好!”高远道,“那属下告退。”
高远和高泽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长恭往深林中走去,却不想暗夜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现一道黑影。
高长恭眼光锐利,喝道:“是谁?”
黑影一闪而过,没入无边的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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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齐军大营,夜晚,外景
众人都沉浸在宴酣之乐中,高湛的侍从悄悄隐到高湛身边。
“怎么了?”高湛眼角一瞥,冷冷地问道。
“殿下,您看。”侍从从衣袖中抽出一件物事。
高湛低头一瞧,眼神慢慢地从疑惑转向惊诧。
“走!”高湛舍下一席嘉宾,快步走向自己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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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齐军大营外,夜晚,外景
高长恭随着黑影一路跟进,高长恭循着那夜行衣与野草枝丫的摩擦声紧随其后,黑衣人不愿深入林中,又返身折回齐军地方向,高长恭穷追不舍,紧紧相逼不觉跟随至长广王帐前。
“别处你不逃,偏偏逃到了长广王殿下的营帐前!现在我们捉你,就像是关门捉贼一样容易。你最好束手就擒,若是惊扰或是伤及亲王,那责罚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高长恭向黑衣人喊道。
黑衣人不回答,高长恭不再犹豫,想要将他擒下,两人终于动起手来。
听到声音的侍卫闻声赶来,也正要加入这场激战,却听到帐内传来高湛慵懒的声音,“何人喧哗?”
高长恭与那人都停了手,长广王随即走出营帐。
“回禀殿下,是四殿下。”侍从道。
“殿下赎罪。长恭看到这个不明来路的黑衣人在我军营外的密林游走,就一路追到此处,不想扰了殿下。”高长恭道。
长广王走到黑衣人面前,微微揭开他的黑色面罩,向军帐帐帘的方向望了一眼。
军帐后,一个人影郑重点了点头。
高湛见状,转头望着高长恭道:“哪有什么刺客?他是我的侍卫在练身手!”
接着向黑衣人道,“你去吧!”
侍从们纷纷让路,黑衣人闻言立刻飞身而去。
高长恭道:“殿下,军营虽然壁垒森严,也难保没有刺客趁虚而入,为了殿下安危着想,不如再派人四处查看一番。”
“行了,你真是啰嗦。本王身边高手如云,刺客若来,只能有去无回,你退下吧。”高湛道,随即甩手转身走进帐中。
“是。”高长恭只好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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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高湛军帐,夜晚,内景
高湛折身回到营帐,向屏风后面喊道:“出来吧!云兄!”
一个身着夜行衣、形容俊雅的男子自屏风之后走出。他长身玉立,仪表堂堂,侧脸还留着一条深长的疤痕,反而更衬得他的肌肤白皙如玉。
高湛见他忍不住心中的赞叹,说道:“刚才那位兄弟真是有勇有谋,敌不过别人就回到我营帐前。他能猜到这个时候你不会将他当成普通的刺客,定会将他验明正身,然后借我口将他放走!”
元宗云也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神色,高湛也依然赞不绝口:“从最危险的地方找一线生机,任谁能想到这个脱身之法?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元宗云道:“方才情势紧急,没来及告诉殿下,他是宇文泰的第四子,宇文邕。”
“厉害!虽然是宿敌之子,却当真令人佩服!”高湛笑道。
“我们一家在关西,也多亏了他智谋过人,才逃脱宇文护的毒手。”元宗云道。
“当年一别,如今已经将近十年之久了。”高湛一边感叹时光荏苒,一边仔细打量着元宗云的脸,“当年还有蒙童的稚气,现在已经完全是个男人了。如果不是这道疤痕,我反倒差点认不出你了。”
“十年的明枪暗箭,让人沧桑。”元宗云道,“幸而当年承蒙殿下相助,我们才能成功西进,不然连这十年都是奢望。如今再见殿下却要殿下为紫翎辛劳奔走,这份恩情,元宗云无以为报。”说着,元宗云就要跪谢。
高湛马上扶起他,道:“以我与云兄的交情,何提一个谢字。只是紫翎已经在到齐宫的路上了。”
元宗云心急如麻:“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听说齐主性情暴虐无常,以杀人为乐,丞相杨愔只得取牢中囚徒以备他杀戮,这样紫翎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高湛靠在胡床之上,饶有兴味地摩挲着着手中的玉佩,目光落在“元宝明”三个字上面,道:“在齐国没有人能牵制皇上,除了——太后。”高湛微一沉吟,又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在太后那里碰碰运气。只是太后不认得紫翎,又怕身在危险之中,紫翎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高湛又提出自己的担忧。
“我有办法,一定能让她现身相见。”元宗云转忧为喜说道,可是不过片刻间,他的神色又转而担忧,“只是听说陛下与太后是两虎相争,如今陛下的人负责押送战俘,只怕不会将紫翎交到太后手上。”
“这倒无妨。”烛光明明灭灭,闪闪烁烁,高湛转头,很有把握地看着元宗云,“太后总能想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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