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场面就活分起来,几位豪杰便开始相互敬酒,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谈的不是杀人越货就是拦路抢劫,亦或是杀官造反。
那单雄信对于在座诸位招呼得是十分周到,每一个人都没有冷落,而且其不时流露出一丝霸气,让人觉得此人天生就是一个将军,不由得心为之折。
王伯当则是温文尔雅得多,他虽然也是草莽之人,但是看上去却好像文士一般,没有其他人那么粗鲁豪放,举止高洁,进退有节。
到得酒宴过半,王伯当起身向席上众人敬酒道:“在座各位都是心怀抱负之人,也都知道在下与李法主近日到了杨公军中。其实在下这次来山西,本是奉命联络天下好汉一并反隋。想那杨公乃宰相之姿,李法主更是雄才大略天下闻名,这次举兵天下震动,非比寻常,不知道各位英雄可愿一同出力么?”
李法主便是李密,乃是王伯当好友,也是天下知名的名士,荆奕林知道此人后来投了瓦岗,创下好大名头。
此时王伯当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席上众人脸上看去。
那刘迦信似乎早有想法,便第一个开口道:“在下本是漏网之鱼,这天下之大也无处可去。幸好得瓢把子收留,这才能够苟延残喘。不过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王兄看得起在下,那我就豁出这条残命就是了。”
那甘尤道:“母帮主在龙门也是牵制官兵,都是一样的。”
那司马成云却有些犹豫,他父子在长平与官府周旋,虽然未公开造反,但也是箭在弦上,这次王伯当的邀请让他有些心动了,于是开口道:“此事在下不能做主,需回去问问父亲大人。”
那敬盘陀满脸豪气的说道:“在下对官府也早有不满,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且容在下回去思量一二。”
王伯当的目光划过荆奕林,见他面目含笑不置可否,知道此人方才表态不愿造反,便不再看他了,最后他的目光一转,看着单雄信道:“单兄,我知你心中早有宏图大志,不过情恕在下直言,绿林虽然逍遥,但也过于散漫,实在不是成大事之基也。杨公举兵,便是朝中大臣亦多有相从,此乃天命之兆,单兄何必在此空耗时日,不如齐聚绿林好汉随我而去,也好早日立下王佐之功。”
单雄信面色有些为难,他似乎对王伯当的话有一些心动,但是又有一些顾虑,沉吟了一下却道:“此时容后再议,今日正当喝酒,来来来,各位兄弟无论前程如何,今日我等都当不醉无归。”
王伯当也不再多说,便一同举杯。这一场酒宴从午时日中一直喝到戊时夜深,席上众人皆烂醉而罢,二贤庄自然有客房供人歇息。
第二日,来访各人便相继告辞而归,那甘尤也在与荆奕林重申相约之后告辞走了,荆奕林却是不疾不徐的盯着王伯当,见他也等到了最后。
快到午时的时候,下人来报王伯当去后堂拜访单雄信了,荆奕林便施施然的跟了过去。
到得后堂之时,却见那王伯当正在与单雄信交谈,荆奕林便告一声打扰,也不顾二人不快的目光,自行进入堂中分庭而坐。
那王伯当目光从荆奕林脸上来回扫过,语气含怒的道:“郑兄一大早就派人守在在下房外,可是对在下有何不满吗?”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荆奕林的安排,心中本就有些不满,只不过身在二贤庄不好发作而已,现在自己正在与单雄信讨论大事,却被荆奕林打断了,因此便忍不住就要发作。
荆奕林却是不管不顾的开口说道:“王兄今日来找单庄主,可是还想劝单庄主去投奔那杨玄感么?”
王伯当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
荆奕林道:“在下虽然不愿造反,但却喜好点评天下大事。如今有一席话不吐不快,不知道二位英雄可愿一听否?”
王伯当不置可否,单雄信却是面带笑意的道:“在下到是有些兴趣,郑兄有话不妨直言。”
他早知王伯当来意,不过心中另有顾虑,正在左右为难,荆奕林这一打岔却是让他有了个缓冲。
荆奕林朝二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开口道:“大隋开国三十余年,天下归一二十五载,本应是蓬勃兴盛之期,然皇帝杨广弑兄欺父于内,好功滥兵于外,今民生凋敝,天下为苦,各路豪杰早就蠢蠢欲动,而今杨玄感举兵立旗,从者云集,朝廷糜烂如此,恐怕隋朝之亡自此而始矣!”
王伯当本来以为荆奕林有什么恶意,却不想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大喜道:“郑兄之见正合我意,杨公一出,天下震动,此乃顺天应人之举也。”
荆奕林对他拱了拱手道:“不过创业之初尤为艰难,杨玄感久负盛名,但若是想要成事,却是依然不易也。”
他盯着王伯当道:“依我观之,杨玄感起兵之时若能早做谋划,当设谋一举擒下来护儿,兼并其水军。而后水陆两军扼守幽州,断杨广退路。杨广兵多粮少,又有高丽牵制,中原交通断绝,旬月之间定有大变。”
那王伯当听得此言,面色也是一变,荆奕林知道自己赌对了,便继续道:“王兄当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如今杨玄感举兵之信已传遍天下,然其进不能擒杀来护儿,退不能阻截杨广,局促于河北不知何意,以吾观之真是坐失良机也。”
荆奕林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势,只不过他知道这杨玄感既不曾上教科书,连演义小说的出镜率都不高,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说过,想来无论当世人如何看他,终究也是个炮灰而已。因此他便仗着自己看过后世卫星地图懂一些地理知识,再结合各种战略游戏、键政思维胡编乱造了一段,赌的就是王伯当对杨玄感早有怀疑。
当然了,即便王伯当此时马上翻脸,荆奕林也是不怕的。因为只要这杨玄感他日兵败,王伯当和单雄信自然会想起自己今日的“真知灼见”,以后若再有机会相见当然会对自己这个“未卜先知”之人高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