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确实没有能力养活那么多人，这一点阳朔早就想到了。
西南连续几年的灾害下来几乎成为不毛之地，原本的耕地已经布满杂草，吃不饱穿不暖已经弥漫在整个西南之地，整个西南像是突然多了数百万的蝗虫，他们啃食掉了树皮，咀嚼掉了草根，每一寸活的动物植物都逃不过他们的嘴巴。
阳朔再同情也不会认为自己有能力拯救西南地区。
西南地区万万人，何况天下又不是自己的，矿藏一类还好不能吃，要是能吃的话他们连那些矿石可能都想吃，银月城能自带商路给他们一条活路都已经是阳朔最大的能力，虽然有些银月城也需要的成分在里面。
皇城不是没有粮食，只有慢和少这么一个说法，本来不多的粮食被层层克扣，到了西南已经不剩多少，每年都会有无数的百姓死于饥荒和寒冷之下。
关隘的粮食也不算多，但足够整个西南过冬，也能等到来年春耕秋收还能有盈余。
自从贾晶跟他说过要杀头之类的话，董平最初想的无非是自己违逆了皇城旨意，哪有想过如今局面？
西南万千百姓在这几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往往死在自家田垄地头，无数老人死去，孩子降生得少，妖兽之祸、天灾之祸、叛逆之后的人为之祸。
董平被压得抬不起头，日子越过越坏，天下一统并没有因为战争结束而变得更好，不止董平没想到，天下众人也没想到。
只有阳朔一点都不意外，自古以来多少君王，有几个贤能名流千古的？
攻克秦关后，火炮第一时间架设在关隘四周，由于之前火炮的轰炸，很多险要地方已经被炸平、炸烂，修缮并没有足够的财力。
与其说是火炮的威力，更加不如说是出其不意，原来的火炮的射程本来不远，没有膛线的炮弹连有膛线的火炮射程一半都不到，一是银月城用不到，二是当时格物发展没有现在那么好，很多原本都只是一个概念，最初赚钱的都是香皂一类的洗漱护肤用品，最初做的流水线本来也想的是赚快钱，积分始终不算是一个很好的长期制度。
本来也想的就是发展周边一些商贾，搞个批发模式出来，银麟军的人有限，人才更有限，阳朔能想到的就是集结众人之力卖些方便、简单的事物，打的本来也就是一个知识差。更多的东西自然难以想到，而且不允许阳朔多想。
连钱都赚的是知识差，阳朔自然不可能敢托大，而且阳朔不觉得现在能做到真的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生活，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好高骛远。
……
“钱能买到粮食，但西南连续几年下来已经没钱了，府库空虚，自从叛变以后更不用指望王城的粮食。数百万的百姓加上数十万的信阳军，每天的消耗都很大，这让董平一点都不敢懈怠。后面怎么办，该打还是怎么?打的话，又该怎么打。”
“总而言之，活下去才行信阳军的主题人物。”
“今年西南没有参与的百姓还是有，但不多。”
“失去信阳军的保护，以后面临的不止饥荒，还有妖兽祸乱，生存的空间已然极小。”
这类话题出现在夫妻两人的嘴里，往往舒雅听着都有些不落忍，但阳朔说得无疑是正确的。
“现在攻下关隘，资源就会更多，以后想耕地之类显得有些乏力，西南耕地已经严重不足，关隘处粮食，也就勉强只能支持到春耕秋收，如果再遇到灾害，已经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得了的事情。”
“现在信阳军属于内忧外患，如果只是之前没有反抗，多少拖一拖或许还有一些生机，现在却难说得很，以后还有朝廷的人，入了关隘再无险可守，除了蜀地之外，多数地方是城市，能打不能打，全靠火炮，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验下来，以后冲阵攻城肯定有奇效，只不过这些也是被人拿在手上。”
“相公做的是对的……”
舒雅赞成一切阳朔做的事情，丝毫没有想过阳朔为什么会懂得那么多，阳朔在遇到阳鸥之前不缺传说，但最莫名其妙的还是阳朔小时候就想死，这些事情只有不多的人才知道，但别人不知道的是阳朔那时候想的是或许这样能穿越回去，但自从发现不可能开始，就已经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后面的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也导致，尽管舒雅比较大，而且是因为阳朔一句口嗨而成婚，但婚后的生活完全和正常的夫妻之间没有区别，甚至别有情趣。
……
西南。
董平也曾找人试试看看能否做出炮弹，但发现完全无用，威力像是个笑话，多点几枚炮膛就被熏得堵塞需要清理，不然结果只能是炸膛，或者哑炮。
这时候压力没有之前那么大，仔细想想总感觉不对劲，吩咐叫来之前偷偷跟着去东南的两人。
董平自然有些不信天下还能出那么多新的东西，现在却开始不得不信。
贾晶嘴里没有多少实话，只有足够的铁才能勉强撬开他们的嘴，可这些年的西南几乎已经到达极限，就连进贡的铁矿都少了很多，但西南也缺铁，开采出来的更是几乎全被运输到了东南。
不止铁，金银铜他们都要，只要是矿石他们都要，无论有用无用，更不论贵贱，统一按斤算，即便是有时候出现了无用的废矿，他们也要，不由得
这些矿石并不需要信阳军帮忙运送，但也没听说一年几十万斤的各种矿石运送哪儿就出现了问题，大批量的矿石自然不好隐瞒，但一旦入了青州，就没有踪影，西南不是分不出更多的人去看，人多了容易露馅，少了就失去了踪迹。
“将军。”
“你两再把当初所见细细讲讲。”董平看着两人道。
两人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方面，正要问，董平沉重着声音道：“东南那边你们当时跟过去了，你们在细说一下，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当初讲的时候很多都像是笑话，众人都认为不可能，即便现在的两人想起当时的所见所闻，依旧感觉不可能，若不是那些都是亲眼看见的，实在有些不可想象。
“当时过了天合关附近，入了青州，青州那边百姓却不一样了，甚至比中原可能都过得好……”
“按理来说那边和我们这边差不多，可人人都笑脸相迎，有大棚，有肥皂香皂一类，不过香皂卖得极少，多是肥皂……”
“百姓都住着一种叫做“青砖”的瓦房，坚硬至极……”
“那边有妖兽，是入了银月城以后才发现的……”
“银月城很大，估计比皇城……也……应该没有皇城大，但坚硬至极……”
“银麟军就有火炮，东南方向火炮轰鸣整夜不停，妖兽从未越过银月城，那里有交易所，他们甚至用妖兽的内丹去换取钱财……”
“那边有很多商户，他们的商路安全由银麟军保障，不远的地方就有银麟军驻扎的地点，所以商路一路畅通……”
“那边学堂颇多……”
两人继续细说当年的见闻，时间过去虽然有很久，但由于那座城太过新奇，竟然还记得清楚。
零零总总，一些很多以前听过的没在意的都再次叙述出来，以前听的时候未免觉得好笑，现在再听却有些不一样了。
女子可以上学，而且似乎并不避讳。
男耕女织在那边似乎在那边并不适用，神仙一般的小将军。
当年想着一个十五六的孩子能做什么，现在想想却有些可笑，联系起来想想，这些可能就是那个智力近妖的小将军做出来的事情。
杨鸥的名气一直有，但在凡人里面，多数人都知道，但阳朔的名气，就像是只有在西南面才能看到。
格物……学堂……神仙……火炮……
种种种种都是出现在东南。
“贾晶和黄承平请来，我问问，他们肯定还没回去，你直接跟他们的人说我要求见他们。”
不多时，有人来报:“将军，商会的人说两人已回了东南。”
董平闻言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四分五裂，连这个他们都想到了吗？
“黄掌柜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给将军的。”
“他们没走?”
“商会还在，只是贾掌柜与黄承平先生走了。”
“拿来看看。”
那人迅速上前递上信封，打开，上面是几行极小的字，董平看过这字，听他们说写这个的叫炭笔，凝神细看纸上文字:
我们暂时先回西南了，炮弹一类的事情将军请放心，期望日后再见将军是在王城之下。
将军若是想活，万万不可后撤，一旦撤了，西南将是人间地狱。
当年我问将军怕不怕死，将军既然不怕入地狱为恶鬼，那就祝将军以后的日子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
短短数十个字，几行很小的字写在巴掌不到的一张纸上，董平看完似乎突然沧桑了不少，当年他是劝过，但那时候哪有办法。
王城王城，过了关隘就是中原，中原地大物博，想去王城，前路何其难？
越想之间竟然越是感觉有些憋屈，董平看着两人，神色之间有些萧索，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身体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问两人道：“你们说的那个最大的商会掌柜叫舒雅?”
“是。”
“阳朔的妻子也是舒雅！”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突然惊叫道。
董平突然大笑，心中不免有些悲凉，这几年中，西南遇灾害，东南救济最为及时，当时没想到，现在想想，幕后人也就呼之欲出。
不提供粮食却提供火炮，他们早就想到信阳军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自己多少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竟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上栽了，甚至他连阴谋都没用，而自己却不得不有求于他。
解了心中疑惑，董平大笑起来，颇有几分不羁的意味，看着两人道：“去告诉商会的人，我要去银月城拜访那位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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