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透过高处的小窗,意外的能看到几颗闪亮的星辰,子玉沉默的状态从午后醒来一直持续到现在,就这样看着没了雪花,出了星星,也没转一下眼珠。
阿凤已经走远了吧,他追不上了,对不起。如今他活不好,死不了,今后的路不知怎么走。她说的对,有时自己的命由不得自己,是被形势推着走的,走向哪里,他已经不在乎了。
爹爹今日带来了很多消息,有京城的,有西南和西北的,都不是好消息。爹爹说是大劫,应该是从那把剑开始吧,被魔族盯上,万安寺除夕夜被雷火焚烧,剑与三位大师失踪,阿凤也因京城的雷劫被逼殒命。人间历劫竟真是一场噩梦,如今自己仍陷于梦中无法脱离,与凤儿阴阳相隔,下一世,他们怕是再难寻到了。
屋里另外八人自子玉醒来,又答应不再存死志后,轻松了一阵,竟也有心说了几句笑话,但随着子玉神情的淡然慢慢也沉默了,或躺或坐,沉寂在黑暗中。
黄敬杰最明白子玉的心思,这个女丞相就是他在世上的一劫,这次没死,不说明他以后就正常,也可能从此再无心世事,也罢,只要能有机会,他们这帮兄弟干脆隐匿山林精进武功,过几年轻松地日子。
“王爷在想什么,也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我们?”
子玉回神,指着上面的窗户:“看到了吗,这是天空,可在这里就是一窟窿,一个窟窿大的地方遮住了我们的眼睛,这里不能久留。既然我没死成,会带你们走出这个地方。”
黄敬杰抬头看看,索性抬腿上床,与子玉挤着躺在一处。小声道:“你还打算逃?”
“不是逃,是名正言顺的出去。劫刑场是死罪,皇上不是没想过,我们能活着是因为我们有用。战争中用死囚的事例不多,也不少,就看机会了。”
黄敬杰拍拍他胸脯道:“那你可不要再打个死的主意,弟兄们生死都要跟着你,别半路甩了。”
子玉笑了,黑暗中露着两排白牙,恰好在投进的一缕月光里清晰可见。黄敬杰一哆嗦:“咋啦,吓人,从进了京没见过你笑,能正常点吗?”
“对不起,不会了,就是到了那天,我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也会安排好你们的归宿。”
“你,”黄敬杰气的一个翻身,挥拳打去,终是舍不得,轻轻地捶在他肩膀上。
离得近的海六听的清楚,他俯身在床边道:“王爷,你说,咱们以后能不能占个地方,自己说了算,不给任何人卖命。”
宁八摸着黑过来,凑近道:“六哥说的那叫自立为王,乱世中没有问题,朝廷顾不过来。在正统眼里,那可是叛匪。”
他话刚说完,胳膊上被人拧了一把。丁一粗声道:“以后少提这些有的没的,都还在大狱呢,不想出去了?”
“呃!”宁八还想张嘴,被门口泓二的声音噎了回去。
“谁!”
一个谁字,屋子里顿时紧张,床边的人迅速把床围了起来,黄敬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下来。
“是我,皇后娘娘的婢女。”灵衣忙表明身份。俩月没见,想不到子玉身边的高手竟能探到自己的气息。
“灵衣姐姐!”子玉兴奋的想坐起。宁八忙扶住他道:“你现在不能动,御医说要躺半个月才能下地。”
灵衣走近:“快躺下,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皇后娘娘怎么样,府里几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
灵衣看看四周黑暗中的人影,这些人都是以前在子玉身边没见过的。
“都是自己人,姐姐但讲无妨。”
“好,皇后娘娘年前就中了天域梵葭之地的锁魂术,现在还没醒,皇上封锁了消息。此术对娘娘和皇子并无伤害,只是这一时期发生了很多事,就像是预谋好的。若娘娘清醒,有些事不会发生。”
原来是这样,子玉对天域并不熟,但知道天域的法术有多厉害,既然姐姐都中了招,可见人界真的不安全了。
“难道在这里有天域的仙神族,是他们摧毁了万安寺,京城变故连带着君儿一起遭劫!”提到君儿,子玉心伤难抑,似乎又回到那日的撕心裂肺之痛。
灵衣俯身道:“别担心,如今娘娘无事,京城也已暂时平定,只有南方的叛乱是当务之急。所以,灵衣这次来就是帮你恢复损害的功力,修复你的心脉,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出狱的机会。”
这点子玉并不反对,当即让丁一等人挡在前面,以防狱卒发现灵衣。自己则坐在床上,放松身心,任凭灵衣施法。
半个时辰后,子玉已经觉得自己胸部的阻滞消散,四经八脉有暖流缓缓通过,就连因失血造成的手足冰冷、脸色苍白都有了极大改善。
“谢过姐姐相助。”子玉试着下地,除了躺的久了有些头昏外,并没大碍了。
“莫谢我,你以后别做傻事就行,若娘娘醒了知道你如此轻生胡闹,该多生气!”
“是,是,姐姐说的是,以后不敢了。”子玉连声答应着,又问:“娘娘被害时姐姐不在京城吗,否则天域的人怎会轻易得手?”
“那还不是怪你,娘娘不放心,因为,”灵衣压低声音,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娘娘曾三次梦到过西域的舞蛇缠着你,而我也查到王爷在西域被刺杀过,所以怀疑祝仕梁,他是属蛇的。”
子玉先是认真听着,听到最后苦笑道:“表弟?天下属蛇的多了,就是因为他属蛇?”
“当然不是,他如今是皇上跟前的新贵大臣,从你去西北后就是他在皇上跟前,所有皇室大典,皇上裁决都有他在侧,而且他与春芳阁的头牌绾秀走的近,京城大劫后,绾秀就不见了。还有这次,”
灵衣说到这里停了下,才道:“我说这些,你别分心,那霍丞相与祝仕梁暗里不合,皇上也知道,怕是她出事都有祝仕梁的手笔,铲除障碍,又逼你回京劫囚,这是一箭双雕,兴许他就是与天域有关系,丞相也许知道此事,他才下死手。”
子玉听完,虽都是灵衣的分析,但涉及到君儿,他都听进去了。
灵衣最后道:“我说这些,是提醒你以后警觉点。这次娘娘让我去西北就是要保护你,但我没能去西北,路上出了点岔子,我顺道去了趟云岭,只是听到京城出事才忙着赶回来。祝仕梁一定有问题,这事交给我来查,你只要等时机就好。两天后你可以运功,恢复起来很快的。”
这间牢房里的人今日都是迎来的好事,没有不高兴的。如果有酒,都得喝个一醉方休。送走这位神仙似的姐姐,这帮人没了睡意,围着子玉要他解释这位灵衣的来历,他们可是看出这女子不止是皇后的婢女这样简单。在大牢里来去自由,给子玉治伤那功力可不止千年。
子玉被磨不过,只好简单的说了自己的前世今生,那位姐姐不过是与自己前世有缘的仙姬。
在听天书一样的感觉中一屋子人睡了,睡的还挺香。
可同一天的夜里,宫里御书房的灯烛却足足点到天亮,一封战报又在极具恶化的军情上加了一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