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呐,说得真好……咋也没人管管呢?”德军沉抑许久后的慨叹,多少带着伤感和茫然。
于是凌云问德军,“谁来管呢?德军,到底该谁来管?”
“……领导不能就这样放着咱们不管。”
“领导?德军哪,正是领导一手造就了当前的问题。领导亲自造就了现行经济体制,领导亲自造就了问题的起因,领导亲眼看着问题蔓延而无动于衷,领导很满意自己面对问题的执政成绩,那么领导如何能作为问题的解决方案?”
“不是,云哥……”德军从茫然中转向紧张,惶惶不安。
“我问你,你们亲爱的祖辈们当初被逼大下岗时候,领导有没有看见?你们不幸的母亲下岗无法就业只能当小姐时候,领导有没有看见?丈夫自行车载着妻子去当小姐时候,领导有没有看见?买断补偿被张明杰们曲婉婷们贪污的时候,领导有没有看见?
一切都被贪污掉,夫妻一无所有贫寒到冬天冻死时候,领导有没有看见?领导到底是不想看见还是不想管?你明明记着父母辈的痛苦却选择逃避,你到底是不想看见还是不想管?你们的上一代祖辈还没有死完,为什么你不想为他们负责?为什么你不愿为东北负责?”
“……别说了,云哥,再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德军被逼得后无退路,痛苦地回答,试图结束对话。
“不,谁说过去了?我看没有!我们父母辈们是眼看着东北完了,我们今日仍然是眼看着东北当着大号粮仓,却处处受人侮辱。这笔账没完!”一直闷声不说话的虎岭激于愤怒,失声说道,“云哥你继续说,我听你的!”
“我所要说的重点,就是不要把自己的人生,从民众中割裂出来,要把自己的生命,永远放在民众中,一同去共鸣最深的痛苦。这样,就能直白明了地理解,当前民众的痛苦究竟从何而来。
东北的困境,就其当下的问题而言,满遗无法负责,更算不到南人头上。因为本质上讲,东北的经济架构与官僚主义,并非东北人主动选择,更非南人投票帮你赞同而生。满遗在其中,利用东北衰落,试图构造出关内关外对立。这种阴祟的手段,很好理解。
说到南人,我们之前看到的江南皇汉,为什么注定要在政治上失败?因为他们作为汉化吴越土著,却自以为自己独独地高贵,是南渡衣冠留下的汉文明独一高地,已经将自己从文化到经济乃至各个层面上,将自己与其他民系板块割裂,所以他们必然失败。这是吴越人四千年间失败政治的阴暗遗产。假皇汉真皇越,他们以后要在东南地域主义上栽大跟头。
汉化百越的族群识别半径,或者说族群共情半径,相当狭小。未汉化前,擅长组成小部落相敌对,汉化以后,擅长组成小利益集团,相讧斗。碎片化讧斗不止的生态,是其四千年间的命门死穴,也是其族群历史发育上长期迟滞的本质根源之一。
他们今日作为名义上的皇汉,依然敌对北方汉人,动辄将我们视作异类,侮辱为杂胡,也是这一擅长碎片化内讧的生物学本能的忠实再现。人习惯了割裂敌对的环境,人就一定习惯于寻找一个可以与自己割裂敌对的对象。
我们自己不要去犯他们的毛病。或者以为自己例外幸运,可以逃离民众的痛苦,或者以为时间已经推移,所以忘却民众的痛苦。不,这是不对的,我们抛弃民众生存痛苦的过程,就是我们在抛弃民众的过程。同时,这就是民众抛弃我们的过程。
要时刻让自己的生命,与我们身边的亲友,袍泽,作为一个整体去共鸣。绝不要将自己,与身边的民众割裂开。
一个人在人生中,最基础的目标,是让自己,让身边人幸福,进而最崇高的,是让自己的骨肉袍泽能活得幸福。一个人想要活得幸福,就必须有勇气有责任亲手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相反,如果把人生幸福的期望,和掌控人生的权力,都交与他人,试图让他人来允诺自己的幸福,那最终就只能使自己成为他人的奴隶,接受他人的奴役。
乞讨换不来恩遇,乞丐讨得的注定只有带着鄙夷的施舍,和残酷的奴役。
奴隶为什么注定被奴役,奴隶为什么注定不可能幸福?因为奴隶是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没有任何赖以独立生存的资产,每一口饭都必须要为奴隶主打工才能得到。而这反而导致他自身的劳动力报价没有托底价格基准,所以奴隶主可以用毫无底线的低价,去残酷地剥削他的劳动价值,然后用剥削成果,最终加强对他的奴役---我奴役我自己。
这就是古雅典城邦奴隶制的普遍常态--利用无产阶级来成批制造奴隶阶级。这也是西方文明至今最惊人也最巨大的人文遗产,它早已随着白皮蛮子自一二战的扩张,成功污染亵渎了整个地球与整个人类文明。
我们身为皇汉,最终将不可避免地背负上最艰辛也最高贵的使命,就是带领我们的袍泽与族群,战胜与告别这样苦难的命运。
任何一个忠诚于中华的好男儿,都注定最后走上这样的道路。这跟他是不是汉人都没有关系。一个好男儿最高贵的存在,就是有能力带领他人离开痛苦,走向幸福。
所以,不要逃避人生的苦难。逃避了个人灵魂中的苦难,就是逃避了个人智慧的完善。逃避了民众最卑微的苦难,就是逃避了自己最伟大的命运。这是无可回避的阴阳之道。
我希望你愿意接受这一点,德军。但我说的这些话,绝不是责备指责你的意思。因为实话跟你说,我自己人生至今很多时候,其实也是在逃避痛苦,所以我是没有资格指责你的。说出这些话来,只是想与你,与我,共同勉励。我想自己认知到的道理应该是没错的。
含民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我们就是要亲身吃下和领受民众的苦难,直到将自我销融于其中,将他们的命运彻底化作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个男性最为崇高博大的勇气。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终有一天,你们注定都会看到,我们根本无可逃避。而只要有了这样的勇气,我们就足以去勇敢地对抗任何一种残酷的磨难。我们要亲自去扼住命运的咽喉,而不去跪求王上的施舍。”
德军一直没有面对凌云,只是侧着身子低下头,仿佛一直望着面前的烤串,此时他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云哥,不,云兄,你真乃人雄是也!说得对,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受够了做一个唾面自干的人,受够了在外面只要被侮辱就想逃回东北老家的人生,今日开始,我要像你说的一样,也去勇敢地面对人间的恶意和不公。你是皇汉是吗?好!今日起我也是皇汉!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好啊德军,三串烤串之前我就决定当皇汉了,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结果你现在赶了上来,也没落队。呵呵,痛快,当举杯痛饮!”虎岭放声大笑,举酒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