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豆一看,迎面而来的是梁嬷嬷和青芽,于是说:“是我祖母派人来,请外祖母您到府里做客。”
吴老夫人笑了:“原来便打算昨日登门拜访亲家,不想节外生枝耽误至今。也好,待我们回客馆换过衣服便过去。”
“那,我先回府等您。”漓豆说。
自己被关了一夜大牢,不知祖母在江府如何焦急,得赶回去看看。
“好。”吴老夫人又看向楚亭君,“楚小将军打算一起去么?”
楚亭君当然想去,他一刻都不想离开。
不过还是先看看小豆子的脸色。
漓豆狡黠一笑:“案件已清,后续事项就不麻烦小将军了。”
你个小豆子,专长过河拆桥哪?楚亭君正想申辩,吴老夫人又发话了:“篱儿别胡来,没有小将军协助,你后续事项照样办不好!你给我好好招待贵客!”
楚亭君顿时挺挺腰身,向小豆子飞了个傲娇的眼色。
漓豆也不再调侃,做了个延请手势:“小将军,请!”
忽然后面追上两三个人,为首的丁县令气喘吁吁地说:“小将军,您只说了‘退堂!’,我就估摸着您的意思,将相关疑犯先押入大牢。”
“甚妥。”楚亭君脚步不停。
丁县令为难地看看身边的窦太守。
窦太守跑两步跟上楚亭君,不住作揖:“下官无德无能,屈从于恶官淫威,不配为地方父母官,任凭小将军发落。”
“哼!”楚亭君冷笑一声。
窦太守从头寒到脚。
他也看出来了,楚小将军百般维护豆师父,而他却将豆师父关进监牢!
完了!
他尴尬地将目光转向漓豆。
“窦太守,”漓豆说,“本豆在云林指点你逃过死劫,是希望你能做一个刚直不阿的官员,没想到你如此左右逢源,真是令人失望!”
“我错了,辜负江三小姐,不,豆师父的期望!”窦太守悔不当初。
“不过,看在你为本豆留下活路,且承诺冒险救我出去的份上,我指一条将功补过的路给你。”
窦世礽喜出望外:“谢豆师父宽宏之恩!”
“我稍后派人送一封信给你,你自己掂量。”
没想到,只因守住良知的底线,留了一线,不但免受惩罚,还再次得到豆师父的指点。
这回可要站对阵营了。
听到楚小将军两个字“退下!”,窦世礽连忙俯首停步。
等一行人走远,他忍不住责怪丁县令:“小将军早已潜入笊篱城吧?你也不知会一声。”
“大、大人怎知?”丁县令语气有点惶恐。
“是你最先判断投毒案,江府何等人家?你却没有站在江有仪夫妻一边。”
丁县令眼珠一转:“那是……大人不是给了江采篱信函和印章?下官见印章如见您,怎敢忤逆?”
“说得好听。后来我第一次出现在大堂,对她横驾斥责,你不惜忤逆我,处处维护她。是不是你早嗅到了什么?”
丁县令哪里敢说楚亭君早和自己打过招呼,否则知内情而不报,得罪上司,以后有得小鞋穿,于是眼珠一转,说:“下官心知大人为人良善,且连印章都肯交付与她,必不肯对她赶尽杀绝,因此替大人敲敲边鼓。”
“好了,我也没有功夫和你磨牙,你且回去罢!”
“那些疑犯该如何判决?”
“查清事实,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是你的本职,不归我管!”
丁县令心里嘀咕:昨天还抢了我主位,越俎代庖代我审案,现在又踢回给我了。
窦世礽走开两步,又回头叮嘱他:“切勿顾忌权势、徇私枉法,否则,安庆王府的水牢不是开玩笑的!”
安庆王府?水牢?
丁县令第一次听到,眼都大了,正想多问两句,太守已经走远。
半个时辰,江府正厅,江家和吴家两姓亲家,总算见面了。
吴老夫人因是走亲戚,特地带了贵重的礼物,鲤城玳瑁,合浦珍珠,珊瑚屏风......摆了半个厅堂。
自孙女跳下牛牯湾之后,江老夫人悔恨自己软弱退缩,了无生趣,只苟活着一日日过下去。待到秀青寺见到死而复生的孙女,又得知自己被长期下毒,一口气咽不下去了。
这前事还未算账,转眼篱儿又被关进大牢,江老夫人一口怒气出来,派人将管家五花大绑,丢进柴房,将之前得用的一个苍头提拔为管家;又将庶子找来,让他主持府外事务,庶子媳妇则管府内家事。
原来,江有仪三兄弟还有一个庶弟,叫从仪,因为生母卑贱,早早出府别居,自讨生活,江老夫人找的就是他。
江从仪本来过着清淡的小日子,妻贤子孝,已然不想与江府有瓜葛,但因为以前多得老夫人看顾,欠着人情,不好推辞,就硬着头皮来了。
这样,楚亭君、吴润霖等人到来时,总算有个男人迎来送往。
江从仪陪楚、吴二人在正厅饮茶,他平日也不曾见过什么人,更不曾陪过这样的贵客,此时仓促上阵,未免有不得体的地方。
幸好楚、吴二人也知他为难,没有计较,就由吴润霖讲些海疆奇闻活跃着气氛。
偏厅这边就热闹了,都是女眷,素未谋面,这种场合厮见了,肯定又是泪又是笑。
吴老夫人说:“我早就应该来走动了,偏我何等愚拙!要不是老天开眼,亲亲的外孙女就没了!”
“老姐姐,最应该自责的是我!”江老夫人说,“我真是个书呆子,只想着等等,等过了就好了!他们说篱儿一好他们就会糟糕,我竟也信了,任由老大媳妇将篱儿赶到后院去......”
漓豆连忙劝说:“两位老祖宗不要检讨来检讨去的,孙女好好在这儿就是了,倒是这事情背后的弯弯绕绕,得慢慢说道说道。”
“是了,”江老夫人抹一把眼睛说,“我们且去用膳,吃了晚饭再慢慢讲。老姐姐您就在府上住,我们好好唠嗑唠嗑。”
不愧是曾经在商场滚打过的,又窝着一口气,江老夫人办事干脆利落,这两天辞退不少下人,也起用一批旧人,招待贵客晚膳竟妥帖有序。
吃了晚饭,天色已黑,楚亭君出言告辞,漓豆送他到大门口。
楚亭君在台阶上,低头看她:“放心,我住在对面的客馆,府上不会有任何风吹草动。”
漓豆抬头看他,灿然一笑:“没想到,到底还是要你罩着。我本想请薛豹给你送信求援,没想到你早来了。”
又一次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楚亭君心里眼里都是喜悦:“嗯,先处理好眼前,我再慢慢告诉你怎么回事。”
“好吧,到时我也告诉你。回去吧,好梦!”
楚亭君走下几级台阶,复又回转身说:“小豆子。”
“干嘛?”漓豆语带嗔怪,“又不是以后不许这样叫。”
天上的星光落在楚亭君的眸子里,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聪明如漓豆,怎不知他的意思,一跺脚,跑入府门里了。
“好梦!”身后传来款款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