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候从舍身崖畔跳了下去。
九重天君曾说过,在九重天庭刘小候便有无上的法力,从舍身崖跳落凡间,他就只是刘小候,以前的所修的逍遥境也全部归零。
为了阻止他又跳崖,还被九重天君施了玄枷咒。
一个没了法力加持的普通人,从九重天往下跳,岂不要摔的尸骨无存?
刘小候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
就是摔死,他也不愿在天庭多呆一刻。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元始帝既然让他入局,就不会轻易让死去。刘小候已经做好了生不如死、倍受折磨的思想准备。
刘小候摔了一个狗爬,脸朝下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虽然浑身疼的七腥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不属于自己,所幸并没有死。
只是刘小候庆幸的有些早,小夭也跳下九重天庭,而是砸在了他背上。
他记得跳的时候没有喊上小夭,她为么也跳了下来?跳就跳了,天地那么广阔,为什么偏偏和他落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地点也就算了,还是落在他背上。
这得是多大的机率,才会如此幸运。
刘小候“啊——”的惨叫出声。
吓的小夭赶忙起身:“公子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才叫个怪。
“我,还好——”刘小候坐起身,揉了揉胸口,“这是哪里?是什么时辰了?”
小夭把刘小候从地上扶起,然后看了看四下环境,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估计是戌时。”
——天色近黄昏。
刘小候缓过神,这才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他们运气真的不算好,竟然落在一片荒野上。
远处有片林子,近处是块——坟地。
刘小候这才发现,他摔落的地点竟是在两座土坟中间。
不过已无所谓了。
重点是他们现在身无分文。
他的盘缠在黑风洞给熊耷留了些,还有就是全部在云杳那了。
小夭竟然从身上摸出了几十文铜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二人决定还是先找个落点再说其它。
小夭不放心道:“公子真的没事?”
“我还没有那么娇贵!”天上一日凡间三年。在天庭短短一日光景,刘小候已今非昔比。
已是真真的翩翩少年郎。
刘小候似乎想到什么,问小夭道:“你为什么也要跳下来。”
“我是如意笔的研墨人,当然是跟着如意笔走了。”一日天庭之行,小夭好像有了些微的变化,似乎没那么冷了。
“如今你没有了法力,我本就是个普通人,以后的日子会艰辛。”
“荣辱与共,一同承受。”
刘小候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天庭短短一日,凡间已是三年,他们身上都发生了不易觉察的些许变化、而不自知。
离了坟地,有一条土路,继续走便看到了一间茶寮“愿者上钩。”
看到这四个字,刘小候又倒了回来,
茶寮的经营者是个白发似雪的老婆婆,一脸褶子如树皮、似沟壑。
偏偏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少女。
老婆婆眨了眨双眸,眼神里全是戒备——就如防贼。
“路过也路过了,为什么又 倒回来?”老婆婆一边喃喃抱怨,一边给二人端来两碗茶放在了木桌上。
也是怪了,生意人盼的是有客人上门,她好像在排斥客人。
茶汤色泽金黄,虽入口微苦,片刻后却唇齿留甘。
荒山野地有座孤零零茶寮已是怪事,更怪异的是,老板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也就算了,还是一个白发老婆婆。她难道就不害怕?
刘小候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茶寮为什么叫愿者上钩?”
“难道是我喊你进来的?”老婆婆反问道。
刘小无法反驳。
“就你一个人?”小夭淡淡道。
老婆婆突然笑了,很诡异那种。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我根本就不是人,还是你们眼瞎?”
气氛顿时诡谲起来。
她的确不是人。
小夭,一个不知在世上活了多少个岁月的“人”,能没看出老婆婆不是人?刘小候更是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慧眼。
鬼与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说话做是从来就不用“心”去想。
随性而为是鬼最大的特征。
刘小候和小夭也都知道,他们喝的茶并不是真茶,而是孟婆汤。
在世俗人的印象中,孟婆只有在黄泉路的奈何桥边摆摊,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有孟婆的地方,便是黄泉路。
它可以在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孟婆出现在那里,那里便是黄泉路。
现在虽是戌时黄昏,天色将晚,但毕竟天还没全黑,阳气仍然充足。
孟婆为什么要把黄泉路设在这里?
就不怕来之九重天庭的惩罚?
孟婆给出了答案,她道:“没有了世俗凡人的香火供奉,诸神如离水之鱼,只能翻白眼而已。”
凡人信仰崩溃,不再给诸神供奉香火,但是对祖先死人的祭祀却不会放弃,无论贫穷富贵。
如此下去,不久的将来岂不是百鬼无忌,不分昼夜阴阳,到处游荡。
想想都让人崩溃。
“你们既然喝了我的孟婆汤,却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这充分说明你俩不是普通人,只不过我也不想去深究你俩的来历。”孟婆一脸嫌弃,仿佛二人是欠了她好多银子债主,而不是她的客人。
“我们只是普通人,也只是路过而已,并不会影响你做生意。”刘小候口吻中特别强调了“生意”二字。
“你们已经影响到我了。”孟婆开始下逐客令,而且态度很恶劣,“快滚,赶紧的!天色已晚,别误了我上街赶集的时辰。”
好吧!这还是头一次听到,鬼也会去做美赶集。刘小候觉得自己确实孤陋寡闻了些。
他看了眼对面的小夭。
“你冒险在这里设下黄泉路,就是为了去赶集?”小夭抬手理了理本就一丝不乱的鬓角,仪态从容。
“这是个人鬼不分的世界,有什么冒险不冒险的。”孟婆不由分说把二人赶出了茶寮。
二人又回到了土路上。
小夭道:“上一刻在天庭还被诸神忌惮,下一刻就被鬼欺负,作何感想?”
刘小候想了想,道:“很有趣!”
“哪你喜欢悯玄真君的身份,还是现在的身份?”小夭又问。
“我就是刘小候。”这一次刘小没有丝毫犹豫。
二人走进一片林子。
刘小候虽然法力不在,但并影响他上树。他本来就是个长年在野外长大的孩子,更何况陈青冥还传授了他一套逍遥拳。
玄枷咒并不影响他做为一个“普通人”的正常发挥。
他现在就上树上,然后解下腰带把小夭也拉了上去。二人在坐在树杈上,静等黑夜来临。
夜幕渐渐降临,又起了雾,视线所及,茶寮一片黑暗。
偶尔有亮光闪烁,是灯火还是磷火?
夜色更浓,雾也浓。
“小夭,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刘小动了动发麻的双腿问道。
小夭沉吟片刻,道:“子时了。”
刘小候看了下漆黑的夜空,道:“是时候了。”
话音刚落,二人就见雾色中万火攒动,如繁星点点,幽幽成排从那片坟地中鱼贯而出。
等亮光走得近了,二人才看清,这是是一列身穿寿衣的白衣女鬼,美丑各异、老少皆有,人人手中一根骨头,脸上却无半点表情。
那亮光正是骨头上发出的磷火。
磷火本来微弱,只因积少成多烁烁生辉,亮如白昼。
——世道不靖,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