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家里虽然请了保姆照顾妈妈,但是从屋子里的清洁程度可以看出,保姆花姐并没有尽心尽责的工作,屋子里很乱,沙发上甚至还有抖一抖就能飞起来的灰尘。辛睿看在眼里嘴上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开始收拾起来。
花姐似乎也不好意思了,脱下围裙开始做卫生,嘴里还不停地解释说前几日还收拾过,连日来没有下雨,屋外的灰尘都飘进来了。辛睿附和着说,是啊,都是外面灰尘惹的祸,不怪花姐。
辛睿说的其实是反话,但是在花姐听来心里却很受用,干活就越发卖力气了。与好友通完电话,辛睿的心情顿时好多了,从沮丧的状态中一下子恢复过来,便觉得外面的阳光很美丽,家里的一切看着是无比的顺眼,即便是花姐偷懒导致家里凌乱不整洁,也觉得无所谓了。
妈妈一直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干活,偶尔会来一句,和小韩的关系处的怎样了,外孙女是不是要靠大学了。辛睿回答说,没事妈,都挺好,安心治你的脚就行。妈妈似乎记起来什么,说楼下有个做理疗的,说是按摩能起到不错的效果。辛睿笑笑,妈,那我下去问问,如果真有效果,我就给您办一张理疗卡。
她妈笑着点头。
辛睿起身走到楼下,眼睛四处寻找理疗馆,找到后走过去。理疗馆的师父是个女的,听她说完之后便说要去家里看看病人的情况,然后再做出详细的理疗方案。辛睿从理疗馆的装修布置情况得出,妈妈的脚她们是按摩不好的,最多也就起到缓解的作用。在妈妈那儿,也有个心里安慰。
辛睿领着女子回到家里,女子就开始检查妈妈的双腿,辛睿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妈妈的双腿,忽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然后是深深地自责。妈妈的双腿出现了水肿,按一下就是一个小坑,皮肤亮晶晶的浮肿。女子仔细地检查之后直起身来说道,你妈妈的两个小腿浮肿是因为水脉不通,光按摩理疗还不行,需要做针灸治疗。
辛睿觉得理疗师说的有道理,便点头说,那就请您给我妈做针灸治疗吧。理疗师迟疑了下继续说道,做针灸理疗费用比较高,不晓得美女愿意不?不过,为妈妈尽孝道,这点钱美女是不成问题的。辛睿能听出其中的道道,便笑着说道,师父直说吧,要多少钱才能完全治好?!她给理疗师也划出了道道,那就是钱没问题,关键是能不能完全治好我妈的腿。
她这话一出口,理疗师就不敢接下去继续说了,解释道,针灸也不是万能的,没有哪个医生敢打包票说完全能治好患者的病。所以,美女,要不然你另请高人,如何?
辛睿感到眼前这个理疗师不太可信,心想你都不敢承诺,就想着要钱,这病你肯定是治不好。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并没有说出来。氛围不对,理疗师起身就走,辛睿礼貌性地送她出门,随后走到妈妈身边说道,妈,这个理疗师没什么真功夫,我再托人找。
辛睿妈妈其实已经听到了,便笑着说道,好好,听你的。辛睿蹲下身子,双手轻轻给妈妈掩盖好裤腿,突然就泪光盈盈地抬头看着妈妈,妈,我打算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一定要给您治好才回去。
辛睿妈妈微笑着点点头,眼中竟然是感激的神色,这种讨好般的感激神态让此时的辛睿心里更加难受,泪水就流淌下来,哽咽着说道,妈,对不起,女儿不孝,让您在家里受苦了。
辛睿说着,脑子里就回忆起当初选择嫁到外省去时,妈妈曾经的反对场景。如今,事实证明,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远嫁他乡之后,父母就一直在乡下生活。几年前,辛睿提出给父母在县城买房子,三个哥哥都表示同意但是没有钱资助,意思很明显,辛睿提出来买房子,那你就出这个钱。辛睿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房子的钱全部是辛睿个人出的,房主的名字自然也就是辛睿了。但是,让辛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父亲去世后,家里就剩下妈妈一个人了。三个哥哥提出可以轮流赡养妈妈,但是房子的产权必须由四家共享,即三个哥哥没有出一分钱,但是因为赡养了妈妈就拥有房子的产权。
辛睿肺都要气炸了,心一横,干脆自己一个人单独赡养妈妈,而三个哥哥也从此有理由不和她往来了。辛睿之所以泪流满面,大半原因就是想起了这段过往,伤心所致。
辛睿曾经想到要把妈妈接到外面的家里去生活,但是妈妈不同意,说是自己的儿孙都在黄安,要是常年在外面居住,将来孙儿孙女们都不认识奶奶了。辛睿觉得妈妈说的不无道理,所以就尊崇了妈妈的意见,把妈妈一个人留在了黄安生活。但是,没想到自己的疏忽让妈妈患上了这么严重的腿病,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的责任么?!因此,辛睿心里感到了无限的自责和一万个对不起。
妈妈听她说要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陪自己,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说道,不要哭,只要你肯留下来陪我一段时间,我的病一定会好。辛睿使劲儿点着头,双手轻轻按摩着妈妈的双腿,直到妈妈眯着了才起身轻轻离开。
辛睿决定去找好友聊聊,至少要把心里压抑着的难受情绪宣泄出去,所以她关上家门轻轻走出。
好友是多年一直联系的,情同姐妹,彼此之间都是无话不谈。在她看来,这段情感弥足珍贵,许多年来一直来往不断就足以证明彼此的信任度有多高。出门后,她给好友打电话说要到她店里来,好友说好好,求之不得。
辛睿从好友的语气中听出来了真诚,时隔半年后的首次见面让彼此感受到了期待和兴奋。她在街边招手打的,很快一辆黄色的士车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给司机报了地名,师父马上出发,十分钟后就见到了好友。
好友显得很兴奋,当她走进店里时,她看到好友仅仅在十分钟内就准备了自己爱吃的水果和零食,心里就更加感动。好友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但是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而做出的如此举动,也证明了好友对这段友情的珍惜。
辛睿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动情处好友还陪着她抹眼泪。抹眼泪处即是她和丈夫吵架的桥段,好友为她鸣不平,同时也为她受到的委屈陪她一起伤心。总之,两人见面后的氛围是其乐融融。然而,在不经意间,辛睿突然问道,你知道吴军的联系方式吗?
好友自然知道“吴军”是谁,怔怔地看着她问一句,你确认要找到他?辛睿默默点着头并解释,当年,我们之间毕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爸爸妈妈嫌弃我没有城镇户口,我们的孩子都大学毕业了。
好友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十分钟不到就传过来一串电话号码,递给辛睿时说道,辛睿,你确认要去找他?辛睿很肯定地点点头,随后好友就把电话号码发给她,同时说道,吴军正好是我老公战友曾经的同事,所以会这么快找到。
辛睿看着好友手机上的那串数字,心里禁不住微微颤动起来。二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看到吴军的电话号码。在二十多年前的时代,只有BP机没有手机,那串BP机号码早就联系不上了。好友观察着辛睿脸上的神态变化,低声说道,辛睿,你毕竟有家的人了,再找他又能咋地?
辛睿低声说道,我也不想能咋地,就是想看看他,当初我们分开也是迫不得已,不是他甩掉我的,也不是我甩掉他的。所以,不存在谁对不起谁。
好友见她如此说,也就闭嘴不说了。辛睿心里还在颤动着,脑子里全部是二十多年前吴军的音容笑貌,一种久违的绯红悄然出现在了她白净地脸颊上,好友心里悄然叹息,随之一声疑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辛睿手在微微颤抖,拿着手机的手竟然无法拨出那串号码,好友笑道,你也不必急在一时,想好了再和他联系吧,反正你也要在黄安留一段时间。
辛睿忽然笑了笑,脸颊上的红晕让她看上去越发靓丽,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此刻却是悄然绽放光彩,也许,心里藏着爱的女人才会如此吧!好友看着她,心里想道。
辛睿把手机收起来,抿着嘴笑着,我还是晚上再打吧,现在心情无法平息,听你的,等我决定好了再打也不迟。
好友笑着点点头,要不然,今晚上我请客,把润莲、冯兰他们叫上聚一餐?!辛睿笑眯眯地点点头,好,我也很想她们。你请客,我买单,就这样决定了,你现在就给她们打电话,我找一个地方。
辛睿,把持好自己,好友忽然悠悠说道,我们毕竟不再年轻了,都有各自的家庭和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