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融和坊,庆淮楼二楼雅间,窗外一道道闪电亮起,雷声滚滚而过,雨越下越大,屋内的气氛十分压抑,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行老似乎并不着急南宫羽给出承诺,他悠哉地品着香茶,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行老高估了我的能力,别说我现在无官无职,就是放到以前,我也没能力将你女儿送进东宫。”
沉默许久的南宫羽终于开口了。
行老狡诈一笑:“南宫羽,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你没能力,不代表别人也没能力,我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张庆从腰间拔出匕首,冷笑道:“行老这是强人所难,如果我们要是不答应呢?”
行老瞥了一眼张庆,伸出两个手指,沉声道:“这是你在这间房内第二次亮出兵器,我不希望有第三次。”然后,他扭头看着南宫羽:“我可没逼着你去做,现在是你上门来求我。”
南宫羽正色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行老起身长叹一声:“对于茶商军起源,二位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朝廷中看我们不爽的大有人在,归根结底就是触碰到他们的利益。只要朝廷与北方局势缓和,这些人一定会腾出手来收拾茶商军,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找到出路。”
南宫羽听完,瞬间明白行老心中所想:“所以你把保都押到太子身上。”
行老点点头:“因为南平王靠不住,而且他也不屑与茶商军为伍。别看太子现在不得势,老夫敢断言,这天下一定是他的。”
南宫羽微微皱眉,皇位究竟由谁来坐,连朝中的大臣都不敢轻易下定论,一位江湖中人怎么会如此肯定。就算茶商军耳目众多,总不至于把眼线安插在皇上身边吧?
“行老为何如此肯定?”
行老神秘一笑:“你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怎么样?这回没有顾虑了吧?”
“老狐狸!”南宫羽心里暗骂了一句,话锋一转:“我只能答应把芙蓉带进东宫,至于她会不会受到太子的青睐,这我无法承诺。”
“好!一言为定!”
行老瞬间喜上眉梢,端起面前的琉璃盏一饮而尽,稳稳地坐在交椅上,开口道:“接下来谈谈你的事吧。”
南宫羽不急于开口,而是扭头含笑冲张庆招招手。
“大人。”
张庆刚把身子凑过来,南宫羽突然出手以掌为刀,砸向他的后脖,前者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倒过去。
行老一惊:“南宫老弟,你这是何意?”
南宫羽起身抱拳道:“行老,我只有一事相求,把我还活着的消息散播出去,明天一早,我希望都城所有人都知道我还活着。”
“你...”行老被南宫羽的话彻底惊呆了,良久他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开口:“你这是以自己的性命为饵,值得吗?”
南宫羽凛然一笑:“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如果我的死,能换来都城的宁静,南宫羽何惜此命。”
行老指着倒在地上的张庆道:“所以你不想连累自己的兄弟。”
南宫羽的脸上浮现出悲伤和自责:“他们几个跟着我出生入死,能活到今天已属万幸,我不能再拖累他们,接下来的路,我要一人走完。”
行老一声长叹:“如果朝廷的官吏都如你这般,何至于偏安一隅。”
南宫羽起身拿起桌上斗笠,道:“芙蓉入宫之事,我会请李府尹和杨通判帮忙,行老请放心。接下来的几天万万不可让张庆踏出庆淮楼半步,如果凌风等人找来,请行老一并将他扣押。
另外,暗影一直在调查他恩人的死因,我已请杨通判帮忙调阅卷宗、反查内情,如果有消息会有人送信到庆淮楼,请行老转交给他。”
行老不住地摇头叹息:“你这一走,整个庆安府可就完全落入南平王、姜焕臣等人的手里,都城的明天将何去何从。”
南宫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不知道都城的明天会如何,人生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充满不确定的人生,而我现在所做的事,也是当下我应该做的。”
行老一脸肃然,起身抱拳道:“老夫敬你是条汉子,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好。
南宫羽淡淡一笑,抱拳回礼,戴上斗笠转身要走。
“等等!”
南宫羽转身道:“行老还有事?”
行老微笑道:“既然老弟下定决心只身犯险,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他伸出双手,“啪啪啪!”拍了三下,房门被推开,一位彪形大汉双手擎着盖着红绸缎的托盘走进,轻轻地放在桌案上后,冲行老深施一礼,便转身离去。
行老伸手揭开红绸,一把精致的弩机出现在南宫羽的视线中,旁边还放着一个皮袋,里面装着弩箭,箭尖映着烛光,寒气逼人。
行老指着弩机,一脸得意道:“紫檀弩身,长五寸有余,悬刀、牙机由精铜打造,可连射十矢,百步之内无甲可挡,天下只此一把。老弟可认识这弩?”
南宫羽闻言大喜,抄起弩机架在左臂上,指搭悬刀,目注望山。
“好弩!”南宫羽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十矢弩,是在诸葛连弩的基础上改进而来,后因图纸丢失而失传。行老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行老微微一笑:“老夫的祖辈正是此物制作者之一。”随即又无奈地摇摇头:“十矢弩虽威力大,但是因为制作过程及其复杂,所用的箭矢也必须特制,仅仅造出几把。这把是唯一流传至今的,你可要好好爱护。”
南宫羽收起弩机和箭袋,抱拳施礼:“多谢行老!”
行老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惋惜:“你此番九死一生,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南宫羽一脸淡然:“我孑然一身,自打记事起不知父母是谁,数次被贩卖流落街头,是仙林寺了缘大师把我抚养长大,教我识文习武、为人处世之道。入仕为官,未能展志报国、斩尽不公,略有遗憾。”
说到此处,他目光望向趴在地上的张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幸结识一众好友,彼此肝胆相照,南宫羽此生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