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帝君突然抬腿，一脚把青衣司墨踢了出去。
他看上去真的很生气。
刘小侯明显恢复了神识和记忆，但又仿佛完全不是那回事。
“青衣司墨不是为你工作？”
“准确说是为逍遥宫，而且是不或缺的。因为司墨的职位很重。”
“哪你下脚还如此的重？”
“我心里有些烦…”九重帝君一脸颓丧道：“我感觉到了你对我的不尊重，我很难过。”
刘小侯沉吟道：“你可以忽略我的态度。”
“他没办法忽略。”小夭突然插嘴道：“公子要拯救苍生，试图补天，他却希望改天换地，乐见元始帝再造人类。”
九重天君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万民是我的信众，我受了他们的香火，有责任护他们周全。”
小夭冷笑，“信众们已经对他们供奉的诸神产生了信任危机，香火日渐式微，自然影响到了诸神功德修养。”
“呵…”九天帝君并不打算否认，“还有吗？”
“诸神不思己过，在凡间重建信任，反而考虑与元始帝合污，打算毁了这个世界，从新洗牌。”
“若真的如你所说，当人类灭亡，女娲娘娘又不在了，谁来造人？”
“当然是如意笔。”
小夭一语中的，刘小侯顿时了然。
这难道就是九天帝君掳自己来九重天的原因？正所谓“怀璧其罪”莫不如是。装模作样喊什么小师弟？
“你确实是小师弟。”九天帝君明显有些尴尬，“你不愿承认我也是无可奈何。”
青衣司墨从云中探出头，“天君，诸神齐聚逍遥宫明光殿，群情激奋需要你前去安抚。”
九重天君一脸无奈。
世俗凡间礼崩乐坏，人性从恶信仰崩塌，对神祇的供奉一减再减，宫观也十不存九。
没有了香火供奉的诸神，就如少了三餐的凡夫俗子，功德修养日渐衰弱。
凡人三餐是保命，诸神靠人间香火凝聚法力。香火盛法力才强。
上古时代，人们信奉日若行一善，即寿也永昌，好人必有好报应。
只是如今人沦败坏，倒成了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谁还愿再做善事？
原本底层民众信仰最诚，却也是贫穷的大多数，虽说心诚则灵，不供香火又少布施，诸神自是不悦。
历朝历代，有钱人虽是少数，有事无事香火整日不绝，又拼命的撒钞布施宫观，有了诸神庇佑，越发的财富增加，无端作恶。
底层民众虽心里有神，却是少了香火钱，只是遇到困难才上宫观上香祈祷，买的也是低质劣香，一缕香火难达九重，便被所求之神有意无意忽略。
虽说是临时抱佛脚，却是十求九不应，谁还信你？
久而久之，富人越富穷人越穷。
正所谓：为富不仁有神佑，乐善好施鬼神嫌；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铺桥无尸骸。
九重天君倍感无奈。
世俗凡间民众不再信奉九天诸神，毁坏宫观庙宇，这种局面一旦形成，要想扭转这种观念，非是一日之功可成。
诸神谁有耐心？
摧毁现有的旧次序，重塑一个新世界再造人类，让一切重新开始；让民众重拾信仰。
这才是当下最便捷的路径选项。
只是，九重天上神仙府的诸神，不是应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吗？怎么就成了元始帝的帮凶？
元始帝为上古神祇后裔，并不需要俗人的香火供奉，她真的只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不是另有目的？
九重天君望向云端，那西坠的残阳如血，虽光芒仍在却是已近黄昏，不再辉煌。
诸神当下的状况，像极了这夕阳西下的黄昏，暮气沉沉，垂垂老矣！
九重天君收回目光，随手捏碎了一具从中云中探出的厉鬼骷髅，万千磷火散落凡间。
诸神黄昏，厉鬼也敢上九重！
九重天君对刘小候道：“随我去明光殿中，见见诸神？”
刘小候淡淡道：“我又不认识他们。”
“诸神却都认识你。”九重天君眼神复杂，“他们想见你很久了。”
刘小候对那些所谓的神仙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我又不是神，见我何来？”
九重天君掐了下眉心，强调道：“我用很严肃的态度告诉你，你真的是神。”
刘小候不置可否。
“可以见见听他们怎么说。”小夭突然道。
光明殿中，云烟似雾，诸神隐入其中吵闹正欢。
“信众流失，宫观毁坏，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民间香火了。”
“所以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元始帝欲重造人类，毁了当下的旧世界，我觉得我们应该拥护她，而且要尽快。”
“没了香火供奉，我法力日渐衰竭，似乎快要死了。”
光明殿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在此之前，诸神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修炼飞升，位列仙班成为神仙，不就是为了长生？
前提是你得赢得信众，为你建造宫观庙宇，供奉香火，积攒功德。
没有信众的神，谁当你是神？你有什么资格站立云端，俯瞰人间。
诸神默默地注视着，随九重天君进入光明殿中的刘小候。
——眼神复杂。
这个三番五次从舍身涯跳落凡间的悯玄真君，会同意诸神计划，交出他手中的如意笔吗？
诸神没有一个人敢做出保证。
悯玄真君，他可是一个宁愿做“人”，也不愿做神的奇芭存在。他再次飞升九重，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悯玄真君再次飞升，且拥有了上古至宝如意笔，就应该与天庭诸神共进退。”
是小鸢？
刘小候眼神骤然一冷，便已看出从云中现和身的小鸢前世今生。
他本是中州神山武当金顶的一只玄鸟，陪祭玄武大帝于金殿中，受香火福泽千年之久，方成人形飞升九重，位列仙班。
小鸢飞升九重也不过才二百年的光阴，对悯玄真君的过往也只是听说，所以便言语大胆。
“真君如意笔在手，若是不愿做为，不如借于小神，小神愿代其劳，惩治愚民还天地一片清朗。”
“你不配做神。”刘小候缓缓抬手，突然弹出一缕电芒，诸神只觉眼前一亮，电芒倏忽而至，穿透了小鸢前额。
一声悲鸣，小鸢神魂俱消，尸骨无存。
光明殿中，诸神战栗，寂寂无声。
悯玄真君就是悯玄真君，无论飞升多少次，他仍然喜欢“杀神”。
他就哪么的讨厌做一个神？
“神不如人，人不如鬼！”刘小候冷冷的声音在光明殿中回荡。
诸神俱是神魂一震，扪心自问：我们真的配做一个神吗？
九重天君掐了掐眉心，倍感无奈。
“你不能总是这样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就杀神。”九重天君用很少见的严肃口吻对刘小候道：“你无权决定一个神的生死。”
“又谁给了你们权力，去决定万民生死的？在诸神眼里，他们真的连蝼蚁都不如？”
九重天君看着刘小候清澈的双眸，一字一字道：“是的，在诸神眼里他们就是蝼蚁。”
刘小候失望透顶。
他想起了在桃花坞，云府管家云襄说过的一句话：我不杀人，我杀仙。
诸神皆可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