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地已经开始有些不可控。
太康王王醉醺醺的上朝,听闻此事以后第一时间就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董进:“那不是你堂弟吗?”
“……”
数十位大臣并不敢言语,心中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
阳朔在几年之后听到这个事情完整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麻,骂了一句:“草他妈。”
董进现在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将,并不是启蒙族的老将,而是后面天下一统的时候收下的,那时候启蒙族占领了王城,实际上的事实就是谁先占领了王城谁就是天下之主,如果是董家占领了,那么现在的天下大概率是姓董的。
“陛下……”董进欲言又止。
“这事,就交给你了,那边不是赈灾么,就交给你了……”
赈灾?
现在哪还是什么赈灾的说法?
现在几乎是造反的说法了,众人看着眼睛血红的皇帝陛下不再说话。
“臣领命……”
……
中原仿佛一只碗一般,四处都有关隘,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式。
火炮在秦关整整轰鸣了十余日,关隘的山脉被几乎削了一层,但依旧遇到不大的抵抗就无法进入,众人伤亡并不大,但火炮的消耗很大,着急的是董平。
火炮的数量是有限的,用一枚就少一枚,补给最近虽然大了不少,但依旧不能如此消耗。
因为饥饿而死的难民每天都在增加,草根树皮都是粮食,即便是董平,又或者是信阳军,每天已经是用稀粥果腹。
贾晶已经被调回去,多数时候都不再见董平,换黄承平与董平交接。
此时,董进在秦关旁边的一处山隘上面查看着地势地貌,黄承平穿得像个叫花子,即便是信阳军的头领,董进这两年的西南平叛之下,已经显老了很多,最开始是内乱,粮食的短缺之下,人性变成了最没有的东西,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小规模的叛变,但贾晶显然没想过要运送大量的粮食,西南的富商都被董平杀了不少,众人已经红了眼,看见粮食就丧失了人性。
数百万百姓像是饿鬼一样。
“将军,再不齐心攻下来,以后西南的百姓亡魂便算在将军头上吧。”
黄承平已经没什么话可以说了,不由得不说太康王足够混蛋,“剿匪”在西南地方实际上进行了好几次,但现在却逼着西南最大势力反抗,不由得不说也需要一定本事。
“火炮……”
董平咬牙看着黄承平:“黄掌管,请你带个消息出去,我们需要更多火炮,秦川一旦攻破,我们就需要更多火炮,即便没有攻破,我们也需要更多火炮,你也知道……”
“这些年西南真的没有余粮了,富商都走了,百姓的死活……”
黄承平闭眼,神色间有些不忍,不过现在却不是不忍的时候,西南现在几乎成了一锅粥,不过不是一锅清粥,即便是现在军队的粥,也很难有清粥的时候。
早已听阳朔说过这些东西,不过却没想到他们真的走到现在这个程度,阳朔不由得有些类似于先知一般的本事。
实际上在众人的心中,阳朔现在确实无限接近于神。
“火炮在来的路上,你们只管一轮轰下去,过了秦川,以后你欠我们的债再慢慢还……”黄承平叹气道。
“我想再问掌柜最后一件事。”
“什么?”
“你们商会是不是阳朔小将军的?”
黄承平愣了一下,打着哈哈道:“我听人说过一句话。”
“什么?”
“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出路。”
信阳军这两年过得确实可怜,但黄承平综合了所有信息来看,董平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可能曾经是个好人,但西南以前的富商现在骨头已经不知道埋哪儿了,包括银月商会,董平知道本就是迟早的事情,西南的商会没少被他压迫剥削,所以现在很多东西都不是明目张胆的送过来,而且需要先给矿石,自然也能欠。
关外的矿上面现在就放着大批的叛军,他们曾经的身份可能是流民,可能是富商,也可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百姓,一切能拿来换的东西,他都能拿来换炮。
从以前怜悯有仁心的一个西南大将军,已然变作了不择手段的恶魔。
跟恶魔打交道,自然不能用一般思维,贾晶过于为人过于正直,早已被阳朔换了回去,现在过来的一批,是在学堂久一些的,学堂教的本也就不全是孩子,其实最早的一批多数是银麟军里面的老人,孩子玩性大,学起格物还像个样子,但经商一类多数本也是商会的掌柜,不过是相当于后面舒雅统一培训了一番,而且经商不比格物,不是发明东西好就能有用,更多的还是靠的人情世故与人性的拿捏尺度。
这些东西靠的是时间和岁月的沉淀,西南之地现在银月商会的人极少,即便是受雇于商会的商贾往来这边也不多,而且多数是靠着银麟军的商队护卫队保护着。
但护卫队不能明显的出现在这里,但也不远,董平借着管教下属不严的理由翻看了几次商会在这里的驻地,翻找到的无非是一些发霉的米面和不多的金银。
对于此,黄承平高喊着冤枉一边把“仅剩”的银两拿去求情,一边哭诉一边控诉董平的某位手下不给活路。
事实自然不是这样,说白了就是双方都想要薅尽西南地方上的每一寸羊毛,甚至想掘地三尺;而另一个就是穷得什么都没有了,拿着仅剩的银钱来表忠心。
大家都不敢撕破脸皮,都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利益。
最后无非是看谁能熬,能熬到最后的就算赢。
黄承平等人背靠银麟军,虽然有些鞭长莫及的嫌疑,但只要董平找不出来东西,那就很安全,找出来也安全,无非是抢还是“借”都不会危及生命。
但黄承平没想过他竟然怀疑到了银月城,银月商会出来都一直是用一朵紫荆花做标记,有自己的联络方式,董平还没能力找出踪迹。
“打了十天,将军是在找方法破秦关?”黄承平看着董平问道。
十天下来,死伤无数,董平也不瞒着,问道:“你有方法?”
黄承平穿着破破烂烂,看着董平问道:“看将军的魄力了。”
两人现在的关系颇有些微妙,董平红着眼看了黄承平一眼,不再说话。
黄承平看着董平道:“如果将军要破秦关,我们新来的一批炮弹即将运送过来,将军不妨稍等几天。”
“几万人的尸体在关外,不是冻死就是饿死,没有粮食缺少兵甲,西南一地饿殍满地尸骨成山,我们不打,你能来打?”董平冷冷看着黄承平,道:“西南的矿产万万斤,换来的就是这些火炮,这里该走的该死的都走了死了,大家活得像叫花子,你们也装成讨口子,这个结果不是你们早就想到的?”
黄承平表情略显惶恐,道:“我们本意也是帮助将军,我们是商人,矿产确实要了将军不少,但我们在西南救活的百姓也是千千万,将军想做菩萨,就要抢我们的,现在换做将军被抢了,将军却想着不公平,天下还有这个理儿?”
既然大家都不讲理,那就只能比谁更加不讲理,黄承平不是没有同情心,如果在早期的时候自然也忍不下心,但西南万万张口,已经到了地上老鼠都见了都瑟瑟发抖不敢出来的地步,他们的唯一活路不是在关外而是关内,只要过了秦关,据关而守,粮食的紧缺才能得到改善。
“那你们的火炮和现在的火炮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不妨试试,但这几天进攻不能停,一旦停了,后面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两人说着话,火炮早已在来的路上。
按照阳朔的想法就是,火炮可以提供,欠着也提供,但要有人起来先反,而且得看反到什么程度,最好能直接达到谋逆的程度最好。
混乱的天下没有一个人可以独善其身,只要不做菩萨就好,至于成王败寇,阳朔还没想那么多,银月城虽然小,但阳朔有信心能在其中活下来。
格物的发展之下,外加民生、民权、民意一系列的改革之下,银月城无疑已经算不得一个好战的城,即便是云天河作为一个教了银月城孩子修行的先生,在天下算是独一份。
别的地方都是为了修行趋之若鹜,修行门派也是因此收受钱财,并且把这事变成一个极其正确的思维,且根深蒂固。
阳朔连云天河的建议都不顾,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首先想着联合,无非是他们人死多了,熬不住了,才想着联合,才想着求人,才想着翻尽每一分地皮都想活下去。
活下去的动力永远是强大的,这也是阳朔一直喜欢做实事的缘故,一方面是理科生本就喜欢务实,这个思维说不上好或者坏,如果在前世里面,可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但在这里但在现在,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思维,也无疑是一件最靠谱的想法。
打不过没问题,可以帮你想办法,但前提就是不要先死欠我钱!
所有给你的,都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让你吐出来!
而此时,才是真的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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