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飞快地镇定下来,仔细问她:“现在佛堂情况如何了,太医他们可过去照应着了?”
那小丫头虽然有些莽撞,但口齿还算伶俐:“人已经过去了,只是佛堂人多事杂,没个主事的也不成样子,二殿下今日赶不过去,所以左安夫人便让奴才来请,请驸马爷也赶紧过去。”
就在前两个月,国主将后宫权利交给了左安夫人以示荣宠,是以现在由左安夫人出面来请他,理所应当。
既然有了左安夫人发话,莫离自然不能耽搁,急忙叫了人套车,与兰青一起,匆匆往佛堂赶去!
他们到的时候,佛堂里头正慌成一团,永娘是医女,不用顾及男女大防,现在正与产婆在里头忙碌,而太医身为男子自然不能呆在产房里头,只能由宫女传话,在外头指点一二。
兰青实在放心不下,尽管她也未曾生育,但还是力排众议,亲自进产房盯着,而身为男子的莫离只能唤来太医询问情况。
“怎么好好的就要生了?”
莫离看着眼下的架式,心中暗道不好,难免有些焦灼,说话的语气便重了些。
那太医自然知道莫离与柳英的关系,只当他是关心自己的子嗣,一时间也没多想,急忙如实回话:“原本是好好的,虽母体弱些,但总得来说还算稳当,但不知为何,昨夜半夜柳先生突然受惊早产,等我们赶到时候,已然疼了大半夜,可稳婆却说这孩子胎位不正,恐怕......”
莫离没心情与他纠结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急忙打断了他:“你且说,你们有没有把握能保她们母子平安?”
莫离现在心情极差,面上便带了狠戾之色,那太医被吓得心中一惊,犹豫片刻,硬着头皮伸出一只手掌:“五成,只有五成把握。”
只有五成把握!
闻言莫离不禁心下一凉,但眼下却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那你们赶紧设法保住她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有懈怠,只看兰青将军的刀能不能饶了你们!”
莫离这话倒不是吓唬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谁的名头都不如兰青的好用,几乎整个大陈皇宫都知道,兰青将军与柳先生的关系,若她真要发难,便是杀尽他们全家,上头也不会怪罪兰青将军。
“是。”
太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匆匆加入了忙碌的人之中。
女子低低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地从屋子里头传了出来,扰的人心神不宁,莫离虽不信神鬼之说,但也忍不住在心里头将自己能够想到的菩萨真佛求了一圈,只希望柳英能够母子平安。
但似乎天不遂人愿,不多时,稳婆双手带血地走了出来,面色灰败地带来了产房外最常见的抉择。
“孩子肩膀先出来了,大人恐怕是危险,孩子或许还能保上一保......请您速作决断。”
也不怪她们这些人如此为难,刚才在产房里,一听到这个消息,兰青将军的模样实在骇人,双眼通红地如同要吃人一般,可谁都知道,这腹中的孩子可是国主与二殿下同意要给庆公安保下的血脉,若真像兰青将军那些保大不保小,只怕驸马爷这边不好交待。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莫离咬了咬牙,违背自己的本意下了命令:“无论如何,我要母子平安,若不然便先保大人!”
似乎是听到了莫离的话,兰青那边倒是安静下来,只可惜,后来的事并不如她们设想的那样发展,一场生育下来,竟是没能保住柳英,只保住了小的,像个小猫一样,小小的,皱巴巴的,看着便惹人心疼。
原本以为兰青要闹上一场,却没想到她只灰冷一颗心,竟是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莫离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安顿好孩子,唤了永娘来问话。
永娘是个医者,见惯了生死,但此时面上却带了几分惊惧之色,连同几个稳婆一般,竟是被人扶着过来的。
莫离见她这样实在不太成,便亲自给她沏了一壶她素日爱喝的瓜片,亲眼看着她足足饮了好几杯,方才定下神来。
“出了什么事,竟能让你吓成这样?”
刚才那孩子莫离仔细检查过,全须全尾的,也没多个啥,也没少个啥,看着虽弱,但也是个健全的好孩子,便是稳婆太医也说只需仔细将养,应该问题不大。
那么,能吓到她们的,也只能是柳英了。
永娘沉默片刻,方才将产房里头的事说了个大概。
原来那柳英心智较寻常妇人坚毅许多,哪怕是那样危急的情形,依旧咬着一口气不肯松口,只听稳婆说要保大不保小,竟是不顾一切,咬舌自尽了!
兰青来不急阻止,永娘也只能趁她刚断气,剖腹取子,那场面虽然骇人,但却远远比不上柳英咬舌自尽时的惨烈果决!
“好一个烈女子。”
到了此刻,莫离也只能微微叹息,心中对她是既敬且佩,但隐隐的,却总有一丝遗憾。
若是小的保不住,该多好。
不是他冷血无情,站在他的立场上,绍安对于莫离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而柳先生则好歹与他有数面之缘,虽算不上特别熟悉,有多深的感情,但明显,他更希望活下来的是大人。
当然,莫离也不是全然无私,他只是不希望,兰青与克瑞娜伤心难过罢了。
虽然,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后半身哪怕不能与克瑞娜有个孩子,看在柳英的面子上,只要自己不作妖,克瑞娜没被人拉下马,他们的日子便不算全无保障。
正因这孩子全无继承大统的资格,对于莫离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但两相比较,他还是希望能活下来的是柳英。
但事已至此,生死已定,再想这样,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莫离深深叹息,听着里头那孩子弱弱的啼哭声,一时间,竟无半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