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显然气极了,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一跳,只听的一声脆响,那上好的天青色茶杯便摔得粉碎!
这一下,莫离也反应过来,张了张口,一脸震惊之色难以掩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柳英口中的人正是他自己。
还没等他辩解,左安夫人忍不住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这事可不能信口胡说。”
原本这种事情不该多泽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掺和,但无奈的是,当初绍安的事情是她一手督办,所以今日她也被叫了过来。
站在她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斩草除根,自然不能不开口驳斥其中的漏洞:“算算时间,你大约是五个月前才到大梁,可肚子里这个却足有六个月,而绍安被处死的时间正好是六个月多,更何况,有人曾密报,你曾在行刑之前去天牢里探望,但未曾出示令牌,也不曾告知是奉谁的命令前往,当时看守的狱卒忌惮你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没有禀报,更何况,你们两个早有婚约,又是青梅竹马,情谊甚笃,若不是出了这事,只怕今年你们就该成婚了吧。”
左安夫人的话带着淡淡的恶毒,如同一枚又长又细的银针,狠狠扎进她心底那处不能言说的伤口里头,挑破了她最后一点体面。
柳英心中恨极了,如同当初自己被迫当了情色间谍,又如同她眼睁睁看着挚爱惨死眼前却无能为力,若非为了绍安最后一点骨血,她又何必苦苦挣扎,苟且偷生。
柳英压抑着被激荡起来的滔天恨意,深知自己只要露出一点破绽,那么等待她们的就将是无可转圜的死路。
“不错,我是五个月前以陈国使者的身份随着使臣团进入大梁国都,奉的是国主的命令,为大陈传递消息,但在此之前,我还奉了二殿下的命令,提早两个月,自庸关而入,偷偷潜入国都,为的是窃取庸关守城主将汉辰将军府中那张绘制详尽的布军图,以便将来战火在起,可从守卫相对薄弱的关卡直破大梁要塞永安、燕山、沙洲,只要拿下这三座要塞,我大陈国自然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话一出,莫离忍不住脸色一变,原来汉辰将军府邸那桩悬案是这么来的,略一思索,他便猜到了柳英被遣送回国的真正原因,想来是这件事已经曝光,但在遣送文书上为着两国颜面并不好直接说明,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人给送了回来。
但依照对大梁那些人的了解,柳英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想必她身上应该另有什么把柄,才能让她彻底成为一颗废棋,不再为大陈所用。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微变,显然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克瑞娜急忙起身向国主请罪,国主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就对她大发雷霆,毕竟说白了,这事确实是为了陈国考虑,无可指摘。
“继续说下去。”
国主声音依旧沉稳,只是眼底微微有些发沉,若是了解他的人便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对柳英起了杀心。
“是,那夜事情并不顺利,汉辰将军的府邸守卫森严,我行踪暴露后又受了伤,为了躲避追兵,便换了一身衣服,混进了一家妓馆里,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被酒醉的庆安公当成楼子里的姑娘拖进了房间,一夜春宵,才有了腹中这个孩子。”
说到这,柳英顿了顿,咬了咬唇:“若是国主不信,大可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
莫离心中忍不住一惊,这法子几乎是耳熟能详,在大梁人人都知道,若有血缘关系,则血液相融,若无血缘,则血不能融,虽自己没有试过,但说到底,这么多人笃信,想来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柳英怎会如此大胆笃定?
莫离虽然从前没少出去那种烟花之地,也有过不少女人,但柳英说的这事,确实毫无印象,因为他知道自己酒量浅,几乎很少喝醉,更何况,他从来只找相熟的姑娘,陌生姑娘从不能入眼,一则怕染上不好的病,二来君家名声确实不能不顾,若是闹出什么事来,不好收场。
国主盯着两人仔细打量了一会,扬了扬下巴,立刻有心腹会意,不一会就端了一碗清水并两枚银针进来。
但奇怪的是柳英似乎毫无惧色,任由奴婢取了血滴入碗中,而莫离也不好说什么,忧心地看了柳英一眼,也照样在碗中滴入自己的血。
“血、血融了!”
伴随着小太监的惊呼声,莫离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碗里头那抹渐渐融合在一起的嫣红!
这、这怎么可能?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过来看着碗里,一时间面色纷纷,有惊讶的,有不可置信的,还有微微松了一口气的。
但最终,大家都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克瑞娜的脸上,成功地在她脸色搜索到一丝隐晦的愤怒。
作为王储,嫡子非长子,的确让人愤怒,更何况,柳英腹中之子还是王夫的种,最憋屈的,两人还都是她的人,变相等于给她戴了顶绿帽。
“这个孩子……不能留!”
国主当然知道这是件丑闻,也知道若不及时处置,只怕等过了今晚,这事就会通过有心之人之口传扬出去,虽然对于这个女儿,他并不是如珍似宝一样的放在心尖上,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不能让这事成为整个皇族的污点!
“的确,有个这么个碍眼的,换谁都恶心。”多泽仔细想了想,这话虽然是向着克瑞娜,但很快她就找到了借口:“不过嘛,柳英到底是忠烈之后,这孩子又是二姐夫的,该是得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断,免得将来夫妻失和,心结难解。”
“离儿一向心软,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况且子以母贵,柳英这样的,到时候怎么定名分好呢?”左安夫人倒是希望留下这个身份尴尬的孩子,给克瑞娜添些恶心倒也不错。
莫离小心地看了一眼克瑞娜,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只是克瑞娜演得太过逼真,一时间辨不清她的真实意图。
柳英见他没有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再添上一把火:“二殿下之所以迟迟不与庆安公行夫妻之礼并不单纯是因为二殿下身体孱弱的缘故,而是……而是,他之前花天酒地,身子已经垮了,根本不能延绵子嗣!”
你个龟孙儿,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