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此言一出,阿萝便已知公孙洵所言何意。“公子,慕雪公主来此,属下并未当作什么大事,因此才未禀明。”
公孙洵嘴角轻扯,阿萝若不这般解释或许公孙洵还会当她是无心之举,可她越是急于解释便越发证明她是故意为之。
“说吧,这几个时辰都发生什么了?”一想到高慕雪独自在湖边黯然神伤,纵身跃湖的模样,公孙洵的声音便又冷了几分。
此时的阿萝哪里还敢再有半分隐瞒,便将自己与秋晚如何制造假象让高慕雪误以为公孙洵已与秋晚发生关系的事尽数坦白。
“你为何要这么做?”公孙洵叹息一声,声音也缓和了几分,并非他气消得快,而是他想明白阿萝此番举动是何用意。
果不其然,阿萝垂首答道:“属下是怕公子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秋晚见状也忙跪下身来,“主子,此事不能全怪玉使,属下也一同参与了,若主子想要责罚,便请一并处罚属下吧。”
公孙洵虽心中有气,可他却知阿萝与秋晚此举全无私心。公孙洵叹了口气,“起来吧。下不为例。”
“属下谢过公子。”
“拓跋晔那边可有动静?”公孙洵捡了最近的椅子缓缓坐下。
“回公子,乐使弹琴时曾有人前来探过,后面便再无任何异动。”
“如此看来,那位拓跋将军已然相信我楚家外室子的身份了。看来后面少不了许多暗箭。”
阿萝和秋晚彼此对视一眼,不知公孙洵此言到底何意。
“主子,秋晚不懂,拓跋晔既然相信您是楚家外室子,为何反而会有暗箭?”秋晚的确不懂,若她来此为公孙洵证明身份,反而会让他陷入危险,那么此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公孙洵淡然一笑,似乎全然没把眼下的危险当一回事,“众人皆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眼下之事却并非如此。若拓跋晔识得我的真实身份,那么无论高霍信与不信,我都难逃一劫,之前的一切算计也都会顷刻间化为泡影。可若拓跋晔将我当作楚家外室子,那么我的存在便会让他如鲠在喉,他会害怕当初荒山之事由我之口诉于南陈皇帝,一旦上位者得知自己的儿子和西奴将军私下有所勾结,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他当然不会让我活着。只不过与明枪相比,这暗箭还有生机。毕竟本公子身边的暗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单就从拓跋晔至今还未动手便足以看出他的忌惮。”
“可他早晚都会动手的。”阿萝心中气恼,却碍着公孙洵方才的威压不敢造次。
“有你和陆愆在,没事。”
“主子,属下也留下保护您。”秋晚拱手施礼恳请道。
“不必了,明日你就依着计划下山去,此处人留的越多,越容易引起怀疑。”
公孙洵既已下了令,阿萝和秋晚自然也不敢多言。
阿萝自公孙洵身边走过时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已湿透,“公子,你这是……”
“无妨。”公孙洵摆摆手,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最近警醒些。”
“是。”阿萝俯身行礼,便独自离开。这一夜,秋晚还需留在公孙洵寝殿内,毕竟做戏总要做全套。
次日清晨,公孙洵刚一打开殿门,便见高慕雪换了一身淡绿色长裙,外披一见轻薄的同色纱衣。虽然昨夜落水,可高慕雪的气色却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早啊,褚公子。”高慕雪歪着头,笑颜如花地看着略显疲惫的公孙洵。
“见过公主。”公孙洵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和淡漠,可这一次,高慕雪并未因此而气馁。
“一同去用早膳吧。”高慕雪走到公孙洵身前,却刚好碰上秋晚自殿内出来,二人对视一眼,秋晚很快便垂下头,俯身施礼,“民女见过公主。”
高慕雪轻哼一声,“本公主今日心情好,昨夜你的僭越之罪便不予追究了。只不过,这个男人,你日后不能见他。”高慕雪回转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公孙洵。
“公主不觉得自己太过霸道些了吗?褚某喜欢和秋晚姑娘秉烛赏曲,怎么?这也碍着公主事了?”公孙洵毫不回避地看向高慕雪,昨夜他已错过一次,整夜无眠,虽心有悸动,却也知不该动的情还需藏在心底。
“褚洵。”高慕雪有些生气公孙洵为秋晚说话,可转瞬又露出笑脸,她既已断定公孙洵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疏远自己,便决计不会再被这些小伎俩困扰。
高慕雪上前一步,将公孙洵和秋晚分开,“走吧,去吃饭,至于你,”高慕雪转头看向一旁的秋晚,“一会自然有人送你下山。”
公孙洵拿高慕雪没办法,也只好任由她将自己带到云梦阁。
云梦阁的瑶光殿是高霍专门为高慕雪所建,整个涯石山行宫的所有殿宇唯有高慕雪的瑶光殿可以看见落天湖上的瀑布。
高慕雪将公孙洵带到瑶光殿偏厅,这里是赏景的最佳地点,影儿早已将一应早膳摆放在窗边的红木雕花木桌上。
“请吧,褚公子。”高慕雪抬手示意公孙洵落座,二人相对坐在窗边,清凉的晨风自窗外吹入,配着桌上精致的膳食,的确让人感到无比惬意。
“尝尝这个。”高慕雪将面前的十三酥推到公孙洵面前,“这是我最喜欢的。”
公孙洵虽有些拘谨,却也没有推辞,他夹起一块酥放在口中咬了一口,一股久违却又令他心惊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他将咬剩下的半块十三酥放在面前的瓷碟中,迅速端起手边的清茶饮了一口。
“怎么?你不喜欢这味道?”高慕雪见公孙洵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还好。褚某只是有些吃不惯花生的味道。”公孙洵漫不经心地搪塞了一句。
“这里有十三种食材,你竟一下就尝出花生的味道了?”高慕雪瞪大眼睛,只觉得公孙洵的口味比自己还要刁钻。
公孙洵笑而不语,他又怎会尝不出花生的味道?即便多年未曾碰过,这味道于他而言也宛如昨日一般。
五岁那年的记忆再次浮现在公孙洵脑海中,母亲疯狂地扣剜他喉咙的一幕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那年生辰,是公孙洵第一次尝到花生的味道,也是今天前的最后一次。
“你若不爱这个,便尝尝别的。”高慕雪又将一盘点心递过去,公孙洵却笑着推辞了。“不必了,褚某实在没有食欲,便就不叨扰公主了。”
话语毕,公孙洵便起身欲走,可高慕雪却忽然起身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公主这是何意?”
“话说清楚再走。”高慕雪固执地挡在公孙洵面前。
“说什么?”公孙洵向后退了一步。
“说你为什么会连命都不要也要救我,说你为什么可以为我舍命却不敢承认对我有感情。”高慕雪的眼中泛着泪花,她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就很想流泪。
“此事公主真的误会了,褚某只把公主当作朋友,为了朋友褚某甘愿犯险,如果公主不信可以问问我府上的童颜还有若若,她们二人一个想要我的命,一个是我不惜得罪一城之霸救下的。公主与褚某本就有些旧交,加上公主身份特殊,危险当下,褚某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高慕雪的手缓缓垂下,看向公孙洵的双眸半是怀疑半是伤。
公孙洵见此,颔首施礼,绕过高慕雪向殿外走去。
“褚洵,本公主不信!”高慕雪背对着公孙洵大喊一声,可公孙洵却不曾将脚步停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