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一趟青云宗,小院内,他们刻在石桌上的纹路,种的花草树木,编织不太好看的工艺品……处处都是她和夙夙的痕迹。
郁可萝回头,是胡柒夜,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二哥,夙夙呢?”
胡柒夜不言,牵着郁可萝的手御剑去了凡界,在一处宅院的大门前,停下了。
“二少爷。”有人对着胡柒夜弯了腰。胡柒夜点了点头。
胡柒夜牵着郁可萝的手,在宅院里拐了又拐,最后在一道门前停下了。郁可萝看着胡柒夜,他让她推开门。
她抬起的手有些颤抖,门开了。
她垂着眸,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了。他跪在蒲团上,与郁可萝平视,郁可萝看着他跪下的方向,她的眸顺其而去,好多灵牌,可她一眼看见的,是胡夙倾之墓。
她随着胡柒夜一起跪在蒲团之上。
***
那一天郁可萝发现,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小伙伴夙夙走了。夙夙没有修为,尽管他哥弄来再多丹药,夙夙还是因为寿命有尽,走了。可她还活在幻觉中,夙夙已经走了五十多年。她似乎生病了,可是傀儡怎么会生病呢?
这些年,青云宗众人害怕她清醒过后发现胡夙倾死后发疯。
郁可萝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戈壁、海洋和沙漠,她走了一遍,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她又恢复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天很清,印在湖水上,波光粼粼,一片绿叶两端尖尖翘起漂浮在水面,很美,她很喜欢,可是旁边再也没有人牵她的手了。
郁可萝拿起手中剑,对着手臂划拉了一下,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口子很快就愈合起来了。傀儡怎么会痛呢?
郁可萝伪装成普通人,故意找茬,想借他人之手杀掉自己,未果。郁可萝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一俱特别的身体,不死不老之身。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她很多年前就死了。
月夜之下,她躺在荷叶之上,手择芙蓉,望着天幕,周围是蛙声一片。时不时有一尾鱼跳出水面,水珠溅着她,湿了她的衣,绿荷白纱红藕,池鱼嬉闹蛙声脆。
她睁开眼的时候,在一片血泊之中。她在哪?她看见了无数的人死在她的傀丝之下,尸体层层叠擂,鲜红的液体滴滴落于地面。有些甚至出现了干涸开裂的裂缝。她收回了所有的傀丝,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虽是白白净净,却早已沾满了鲜血。有人!她转头,是胡柒夜。“二哥……”
一把剑插入了她的心口,胡柒夜手握剑柄,她的话戛然而止。她抬头看他,他别过了脸,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和颤抖的手。
眉心有点热,借助光滑的剑面,她看见了眉心处的海芋花,透明又带着点白的海芋变了色,是鲜艳的红,她看见了眉心的海芋。她双手握着剑,将它拔了出来,抬高,对准自己的眉心,刺进去。海芋是她的弱点,眉心不是。刀不见血,因为她没有,她早已不是活物。
傀儡是死物,不惧水火刀剑。可是,随之而来的窒息感 ,让她喘不过气,明明,她的心跳早已停了。头顶挂着的烈日是如此的刺目,刺得她睁不开眼。
就这么睡下去吧!闭上眼的那一刻,她想。
***
“囡囡。”是娘亲在唤她。
她挣开眼,寒风萧瑟,半空中飘着红色的结晶物体,是雪,红色的雪。雪花落地化为血水,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红。她好像听到娘亲的声音,又出现了幻觉!
她没死吗?这是什么地方?不远处有一块石碑,似乎带有字。
上一秒心里想着要去看看石碑,下一秒她就在石碑面前了。她是实力变强了吗?都不需要依靠傀丝了。
“坠都?”这是个什么地方?她伸手去触那红色的石碑上刻着的字,手从石碑上透过去,她看着自己的手和石碑,愣住了。
莫不是灵魂永存?她试图催动傀丝,它还在。伸出手摸着颈部,夙夙给她戴的平安锁还在,她摸了摸头发,没有发簪,只有两发带,是夙夙给她绑的两小辫。还是她的身体,但是她碰不到这里的一切。
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片红色的土壤上,一片红色的土壤上,一个白色的小物在挪动,红中一点白。雪还在下,透过她的身体,缓缓飘落。她坐在最高的岩石上,双手枕着膝,头靠上去,目光呆滞的望着这个红色的世界,她是远方吹来的叶,没有归处。
浑浑噩噩的她终于发现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梦里她总能看见自己的爹娘和亲友。
“囡囡!快来娘亲这,让娘亲抱抱,我们的掌上明珠啊!”娘亲温和的笑着说。
看到娘亲的那一刻,她跑了过去,她想抱着她的娘亲。她想告诉她的娘亲,她好想好想他们。就差一点,她就可以抱住她的娘亲了。
她从娘亲的身体透过去,和大地来了一个拥抱。她转身,什么都没有,只有红色的土壤。她愣住了,又是幻觉吗?
脸上怎么潮潮的,她用手摸着脸,是透明的水珠。手再往上,眼眸处,湿润一片,摸着胸口,是跳动的,傀儡似乎已不在是傀儡了。
她望着远方,血色的世界,没有一丝温度。
她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闭上了双眼。她蜷缩成一团,就像未出世的婴儿在母体的姿势,似乎蜷缩起来可以带给她安全感。不知什么时候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不再透过她飘落于地面,雪染红了她的发,她没有察觉。眉头紧锁,两行泪从她的脸划过,她在梦里,起不来。
她看见了一个男子很像她的父亲,那是她自爹娘去后,第一次见到与他相似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闫队!”一旁有人唤他。
周围好多人,真烦!她想,下一刻,一股能量波动,所有人都向后倒下了,有些试图站起来,没成功。唯一没倒的,是那个被人唤为闫队的男人。她向着他跑了过去。
“闫队小心……”有人嘶哑着声带喊道。
她抱住了她的“父亲”,她搂着他的脖颈,她想沉溺在这,她知道,她又做梦了。亦或者说,她又出现幻觉了,没关系,至少她还能在梦中看见他们。
“爹爹,我又看见你了!”郁可萝低喃。虽然是假的,但她还是想骗骗自己,她不想醒。清醒后的世界,只有一片血色,没有她的爹娘。
郁可萝搂着他的脖颈,脸靠着他的肩,注视着他的侧脸。
可是,梦!终究会醒,醒来时,整个世界只有她。目光所及,血色一片,雪,还在下。
郁伊五指张开,在郁可萝面前晃了晃。“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