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叔侄相逢甜如蜜,此情绵绵无绝期
先是自家狼王和人家猴王单挑,轻而易举的就被生擒活捉;再是自家所谓的最强战力,五十头狼妖群殴猴王一人,被别个一人一棍,追着屁股打地抱头鼠窜;最后则是对面敌军主力全线出击,眼瞅着就要对己方降维打击、骑脸输出之时,那千余头妖狼,早已摇摇欲坠的军心士气,终于土崩瓦解,三个方阵瞬间分作两团,朝着左右两侧,争先恐后地猪突狼奔而去。骁骑营这边,仗着自己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竟对着潮水般涌来的狼群,果断发起了反冲锋。狼骑兵排成楔形阵,重甲骑兵架着长矛圆盾在前、轻骑兵手持投矛在后,座下妖狼个个身穿具装骑甲,真如铜墙铁壁一般,朝着落荒而逃的群狼,雷霆万钧般地撞了过去。先是几轮密集地投矛抛射,然后整个骁骑营便如一把锋利的矛头,狠狠扎进狼群之中,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把狼群轻易凿了个对穿,随即又迅速拨转马头,继续收割剩余妖狼的性命。
比起豪横的骁骑营,斥候营这边不仅人数少,装备也差了好几个档次,所以哨骑们果断放弃了与妖狼正面硬刚,或是袭扰侧翼、或是衔尾追击,一边迟滞狼群逃跑速度,一边派人去孙上香那里,请求远程火力支援。正当此时,猴王的乖孙骑着小灰及时拍马赶到,双手举着那面乌七八糟的杏黄旗,满脸焦急的高声喊道,“兄弟们,别特么跑了,美猴王托我给大家带个话儿。人家大王亲口说了,‘狼王已被擒,降者可免死’。兄弟们,听哥一句劝,大伙儿不如降了吧,咱们跟谁干不是干啊,何必为了一个狼王,枉送了自己性命啊。兄弟们动动脑子吧,这特么狼王不值得啊”。那狼妖骑在犀牛背上,手里高举着杏黄旗,兀自喊个不停,一只体型健硕,肩膀、后臀各嵌着一枚弩箭的妖狼,扭头朝那面旗子瞄了几眼,皱了皱眉,思忖了片刻终是长叹一声,认命似的停住脚步,气喘吁吁的低下头,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
周围的妖狼见状,稍微这么一琢磨,也是瞬间醒悟了过来,人家两个天仙境的大妖斗法,跟自己这种尚未炼化横骨的无名小卒,有个特么锤子的关系。讲道理,但凡能混口饱饭吃,给狼王当喽啰和给猴王当喽啰,这有什么本质区别嘛。既然猴王说了,‘降者可免死’,那自己还逃个屁啊,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那岂不是亏大了。念及于此,妖狼们纷纷有样学样,片刻之后,便是成片成片的跪倒在地,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至于那些不肯投降的死硬分子,也在狼骑兵的追杀下,被毫无悬念的屠了个干干净净。整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赤军这边基本算是零伤亡,斩获不算,竟是抓了七百多名俘虏。哈士奇派骁骑营、斥候营去追击小股逃窜的敌军;命孙奸率队去接管狼王老巢,又命孙厕、孙拳率队看押俘虏,孙上香率队打扫战场,这些琐事暂且不提。
战场另一边,猴王麾下亲兵,做了个简易担架,抬着不省人事的狼王,亦步亦趋地跟在猴王和小六子身后。没一会儿的工夫,小灰驮着那狼妖回来复命,离着猴王还有几十步的距离,狼妖便迫不及待地跳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猴王面前,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头,满脸谄媚地高声禀道,“参见大王爷爷,孙子我幸不辱命,足有七百多头妖狼,愿意投奔咱们水帘洞”。“乖孙儿,这件事儿办的不错,后面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你那份儿。孙贼,你手里那面旗可拿好了,一会儿说不得还有用”,猴王嘴角带笑,目光从狼妖身上轻轻扫过,扭头朝身后的小六子努努嘴,随口吩咐道,“六子,我这个乖孙吧,倒还算个可造之材,有道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多给他安排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儿,让他也好好历练历练”。
“是”,小六子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狼妖闻言则是眼角含笑、喜上眉梢,连磕了三个响头,兴高采烈地说道,“谢大王爷爷赏识,谢大王爷爷赏识,孙子我一定跟着六子大人好好历练。六子大人,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您尽管交给我便是”。猴王闻言扬了扬嘴角,抬腿便走,小六子在心底冷笑两声,淡淡地扫了那狼妖一眼,板着脸点点头,甩了甩衣袖也走了,狼妖见状赶紧起身,故意落在小六子身后半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猴王朝着主战场方向,不徐不疾地走了百余步,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哈士奇、孙厕、孙拳、孙上香四人。“见过大哥”,“见过大王”,四人齐齐抱拳拱手行礼,唯独哈士奇,不住地用眼角余光去瞄,躺在担架上晕死过去的狼王。“二哈你放心,咱二叔活地好着呢,估计再睡上个把时辰,他也就该醒了”,猴王莞尔一笑,眨了眨眼打趣着问道,“诸位将军辛苦了,这一仗斩获如何啊”。
三贱将互相对视几眼,皆是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哈士奇从担架上收回目光,却是一脸正色地说道,“启禀大哥,这一仗总计,阵斩敌军二百八十六名,抓获俘虏七百三十一名,还有少部分漏网之鱼,我部骑兵正在清剿。我军轻伤三十六人,重伤七人,无一阵亡,战场缴获尚在点算中,稍后便有消息。我已命孙奸率本部人马,前去接管狼王老巢了”。“善,咱们去战场转转,慰问下将士们”,猴王笑着挥挥手,刚要抬腿,却见哈士奇一个劲儿地朝自己挤眉弄眼,于是又问了句,“二哈,你还有事儿”。“启禀大哥,咱们还抓了三十二名地仙境的狼妖,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还请大哥您示下”,哈士奇语气渐渐转冷,说话时眉宇间竟多了一丝悲愤。“二哈,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你问我做甚,按照老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猴王撇了撇嘴,有些诧异地看向哈士奇。
哈士奇眼中带着几分凄然,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哥阵前不是说了,‘降者可免死’嘛,小弟本也无意让大哥为难,可这些狼妖都是那狼王的铁杆儿心腹,当初还有不少人,参与了对我母亲的那场围杀。若是就此放过他们,我心难平啊,大哥”,说罢竟是对着猴王拱手深深鞠了一躬,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就这”,猴王满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哈士奇,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了副辅导儿子小学作业的口吻,指着哈士奇的鼻子说道,“二哈你记住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狼妖国法虽然恕了,但他们从今往后都是你的族人了,你按家规处置有罪的族人,跟我这个美猴王有个锤子的关系,懂了吗”。“啊...,大哥,这、这特么也能行”,哈士奇闻言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盯着猴王,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大哥义正严词的这番话,说地还是满有道理滴。
“怎么不行,本王拥有对国法的最终解释权,我说你行的是家规,那便是家规。既然是家规,那就按你的规矩,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到时候噶完妖丹,记得分我那乖孙一颗”,猴王朝哈士奇眨了眨眼,哈士奇立刻就悟了,挺直腰板转过身,对着其余三个贱将,一本正经地吩咐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后,本帅要行家法处置族人,所有俘虏都来观刑”。“是”,三贱将点头称是,又齐齐朝猴王行了个军礼,便转身领命而去。猴王拍了拍哈士奇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多狼肉也别浪费了,今天晚上先来顿烧烤,吃不完的,明早再来一顿狼肉火烧”,言罢又扭头看了眼小六子,“六子,你带调查统计处的人,先把二叔送回山洞,顺便再把洞里面好好‘拾掇拾掇’,打扫干净屋子才好请客嘛。我陪二哈在这边处理点儿家务事,随后就到”。
小六子俯首领命而去,猴王又笑吟吟地看向狼妖,阴阳怪气地调侃道,“乖孙,一会儿爷爷带你欣赏下,咱们水帘洞噶妖丹的传统手艺。孙贼,这妖丹可是真正大补的好东西,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谢,谢爷爷赏赐”,狼妖被猴王盯地遍体生寒,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去看猴王的双眼,只觉得此刻心头好似压着千斤巨石,不由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惆怅来。烈日炎炎、骄阳似火,一处缓坡上竖着那面“替天行道”的赤色大旗,大旗下跪着三十二名五花大绑,嘴里塞着麻布,面如死灰的狼妖,他们身边不远处还堆着十几具狼妖的尸体。猴王新任的乖孙,也是那只仅存的狼妖,领着七百三十一头妖狼,坐成一个方阵,被手持利刃的赤军士兵围在中间,一个个呆若木鸡地抬头看着坡上,正在指手画脚的哈士奇,讷讷地听他喊着什么,“虽然猴王说了‘降者可免死’,但国法可恕家规难逃......”云云。
整个噶妖丹的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哈士奇领着一群热爱庖丁解牛的行为艺术大师,将所谓的匠人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从剥皮抽筋到剜肉剔骨,从剖心挖肺到割鞭取卵,每道工序做地,都是那么的一丝不苟、匠心独具,充满了浓浓的仪式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自由香甜的味道,就连那三十二只狼妖,死前也是一脸安详,眼中满是享受,似乎他们的整个狼生,都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升华一般。这是最纯粹的暴力美学,也是最具冲击力的视觉盛宴,在潮水般涌来地感官刺激下,七百多名观众看地是屏息凝神、如痴如醉,甚至还有一小撮妖狼,竟被伟大的死亡艺术,折服到浑身颤抖、小便失禁的程度,实在是令人唏嘘不止。不得不感慨一句,妖族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但对于死亡艺术的追求,却又是特么出奇的一致,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那便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好死绝对不如赖活着,而且就算是真的要死,尸体也绝不能落在猴王这群人手里。
闲言碎语暂且不提,猴王让三贱将押送着俘虏,跟着辎重营一起缓缓而行,自己则是骑着小灰,带着哈士奇,还有自己新认的乖孙,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先行来到了曾经被狼王占据的那处山洞。此时,山洞内外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执勤的赤军士兵,孙奸和小六子带着几名校尉,早早便等在了洞门口,见猴王等人行至近前,急忙上前行礼。猴王与众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跟着孙奸、小六子等人进了山洞,行了没几步,猴王瞟了眼身旁心不在焉的哈士奇,便笑着打趣道,“孙奸、六子,先带你们哈副帅去跟他二叔团聚,剩下的事,咱们一会儿再说”,孙奸、小六子急忙点头称是,哈士奇眸中满是感激地望向猴王,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对哈士奇而言,过去的百数十年,唯一心心念念地便是,手刃自己的叔父,替自己父母报仇雪恨讨回公道,可当这个机会近在迟尺之时,哈士奇却又不禁有些茫然了,一朝得偿所愿之后,这未来的路,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猴王一行人有说有笑,唯独哈士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默不作声的低头走路。没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便来到一处木门前,木门两侧各站着一个刀盾兵,好似门神一般。猴王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哈士奇的肩膀,柔声细语地说,“二哈,你二叔就在里面,等会儿见了面,你稍微悠着点儿,啊”,说到此处猴王顿了片刻,转身从狼妖手中夺过那面乌七八糟的杏黄旗,又塞到哈士奇手中,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二哈,一会儿你动手前啊,记得把这旗子,塞到咱二叔嘴里去,我这人心善,而且耳根子特别软,听不得咱二叔叫唤”。哈士奇先看看猴王,再看看手里这面杏黄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双蓝眸中登时涌出几缕血丝,表情也逐渐变得狰狞可怖起来。猴王努了努嘴,小六子急忙上前一步将木门拉开,猴王有些同情地用余光扫了眼,躺在石床上昏睡不醒的狼王,把哈士奇推进石屋,一脸坏笑地着朝他做了个堵嘴的动作,低声嘱咐道,“二哈,千万记得,动静小点哈。我们就不打搅你们叔侄团聚了,告辞”。
将哈士奇送入石屋后,猴王便立刻退了出来,又命人关上木门,随口说道,“你们两个把住两头路口,记得,哈副帅出来前,任何人不许进这间石屋”,“遵命”两个卫兵拱手答道。“乖孙,头前带路,领咱们先去狼王的府库开开眼,我也想看看咱二叔这些年,到底攒了多少家底儿”,猴王眼中闪着亮光,呼吸也稍显急促,狼妖连声称是,领着猴王一行人直奔府库而去。片刻之后,猴王等人行至一扇厚重的石门前,那石门打眼一望便知,少说也得有两三千斤重,石门两侧站着四名卫兵,“大王爷爷,这石门后面便是府库了,孙子我曾经陪那狼王也进去过几次”,狼妖满脸堆笑,伸手朝门前一引。猴王微微点头,信步走到石门前,伸手轻轻一推,那扇石门旋即大开。“孙奸、六子,还有你跟我进来”,猴王回头扫了一眼身后众人,又漫不经心地伸手点了那狼妖一下,迈步进了门,孙奸、六子、狼妖紧随其后,其余众人则是自觉地守在了石门两侧。
说是府库,其实也就是个大一点儿的圆形石窟,墙壁四周摆着几个照明的火盆,地面上铺着防潮的兽皮。穿过石门举目四望,无论是金银珠宝、翡翠玉石那样的财货,还是琪花瑶草、人参灵芝之类的山珍,都是成堆成团地垒在一处,竟好似小山一般。见此情形,孙奸和小六子,都不禁被满屋子的珠光宝气,晃地有那么几分神晕目眩、怦然心动,那狼妖毕竟来过此地几次,面儿上装出一副从容姿态,只是一双贼眼冒着精光,不住地四下乱瞟。唯独猴王自始至终都是副云淡风轻、神态自若的模样,他背着手,走马观花似的在府库中缓缓踱步,眼中时不时地闪过一抹蓝光。猴王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却是突然驻足弯腰,从一堆灵芝中,拾起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啪”地一声打开,笑吟吟地扭头看向狼妖,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乖孙,这盒子里装的,是何物啊”。
孙奸、小六子闻言也都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那木盒,只见盒底垫着一块杏黄布,布上面托着两个巴掌大的紫色灵芝,那灵芝纤毫不染、品相俱佳,表面竟还隐隐闪着点点光晕,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狼妖微微躬身,脸上堆满谄笑,指着盒子奉承道,“大王爷爷真是慧眼独具,小的听那狼王说过,这盒子里装的乃是千年份的紫灵芝,算是整个府库中最珍贵的重宝了。孙子本来还想着,一会儿就将这盒子找出来献给爷爷您呢,没想到...”,“别哔哔了,直接说重点,这千年紫灵芝有什么用”,猴王不耐烦地挥挥手。“大王爷爷,这千年紫灵芝端的是个宝贝,不但能增加百年的寿元,凡人吃了可以直入地仙境,天仙境以下的修者吃了,可以提高一个小境界”,狼妖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那木盒,暗暗吞了口唾沫。
其实猴王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这木盒子里装的宝贝了,毕竟在心猿瞳术的加持下,盒子里紫灵芝上散发出的淡淡仙光,看在猴王眼中,就跟打了双闪似的,分外显眼。“原来如此,那这俩宝贝我便笑纳了,六子,把盒子收好了”,猴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将木盒轻轻塞到小六子怀中,满不在乎地随口说道,“至于这屋里的其余财货嘛,拿出一半来,犒赏三军”。猴王言罢扭头看向孙奸,恳切地叮嘱道,“你们哈副帅忙着处理家事,你们有事儿便直接来找我,让他也松快几天。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整三日,今晚大摆庆功宴,让兄弟们敞开了吃喝”。孙奸满脸兴奋地点头称“是”,猴王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至于论功行赏的事儿嘛,孙奸你们几个和小六子研究研究,明天拟个章程出来。还有那些随军的工匠、民夫,也不要落下,兄弟们千里迢迢的,辛苦走这么一遭,都挺不容易的,尽量照顾周全些”。“是”,孙奸、小六子齐齐答道,猴王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切,懒散地吩咐道,“真是有些乏了。乖孙,去帮爷爷选个安静点儿的屋子,再弄些午饭来”,说罢便不再理会众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倒背着双手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