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谨瘫靠在墙边，低垂着头，走廊上死一般的沉寂。
乐昊陪在他的身边，不发一言。
脚步声在面前停住，段怀谨看了眼擦得黑亮的皮鞋，他知道是郑轩，郑轩要跟他汇报初步检查结果。
段怀谨捏紧拳头，头始终抬不起来，此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也空了。
郑轩刻板的声音，严肃道：“受害者死亡时间是四小时到两小时前，也就是五点到七点之间，初步判断心脏破裂导致的死亡，外阴处……”。
“行了行了”，乐昊打断郑轩说的话，按着他的肩膀把人转了过去，推着往前走，“你先安排人，把……，带回法医室，详细的检查完再说”。
郑轩回头看了眼段怀谨，颓丧，毫无生气。
重重的叹了口气，离开了。
“乐昊”，低沉冰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乐昊蹲下，靠近段怀谨，“嗯？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段怀谨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猩红的双眼，冷静，冰冷的望向乐昊，“录像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让人带到警局了，现在在审讯室”。
段怀谨猛的站了起来，乐昊离他太近了，让他的动作吓到，身体躲了一下向后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段怀谨大步向楼下走，乐昊来不及揉摔疼的屁股，急忙追了上去，段怀谨沉默的拉开车门上了车，乐昊跑到副驾跟着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快速的往小区外冲，乐昊拉住车扶手，单手扣上安全带，提醒段怀谨，“你慢点开车”，段怀谨英俊刚毅的脸阴云密布，乐昊自觉的放轻了声音，继续规劝，“人给你留着呢，你慢点开不着急，段怀谨，你状态不好，我来开车吧！”
乐昊话音刚落，油门轰到底的声音响起，汽车更快的窜了出去。
到了警局，段怀谨大步流星的往办公楼走，乐昊颠颠的在后面小跑跟着他，心里暗恨，个子高，腿长，走路就是快哈！
砰的一声，审讯室的门拍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段怀谨大手撑在门上，眼神阴鸷冰冷的看向对面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
审讯员被这动静惊到，回头看他，段怀谨走过去，对审讯员说：“你们先出去，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两个审讯员对视一眼，合上审讯录，对段怀谨说：“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乐昊一直站在门边，待审讯员走出去后将门关上了，平静的提醒段怀谨，“别太过了，审讯室里有监控”。
审讯椅上的男人小眼睛里满是惊惧，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靠去，他认出来了，眼前面色阴冷，眼冒凶光的男人是他昨天录像的那个警察，他也是因为随便曝光面前的男人，以侵犯肖像权的罪名给带到了警局。
段怀谨站到他面前，穆杰害怕的想蜷缩起身体，“你想干什么？我只是恰巧在商场上看见你救人，然后见警察和你认识猜测你也是警察，我挺崇拜警察的，真的，我就是没考上警校，我从小梦想就是当警察，那天你救人，我看的热血沸腾，我录像，交给电视台，是想宣传你的英雄事迹，我没有别的意思”。
段怀谨揪住他的衣领向上提，凶狠的瞪视着他，恨不得要将穆杰嚼碎，“说，是谁指使你录下我和我女朋友的视频，是谁让你曝光我们的”。
“我，没有，没有人指使我，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是故意的”。
段怀谨掐住了他的脖子，乐昊忙上前阻拦，“段怀谨快住手”。
压迫感，恐惧感，窒息感，穆杰的身体抖若筛糠，双手掐着段怀谨的手掌，大喊大叫，“杀人了，警察杀人了，快来人啊！救命”。
乐昊抱住段怀谨的肩膀，把人拖到一旁，语气急道：“段怀谨，你冷静点，使用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温馨她，她还在等着你为她抓住凶手，你不能有事”。
段怀谨眼睛猩红湿润的看着乐昊，仿佛猛兽困于笼中，嘶吼咆哮，却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的绝望，段怀谨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修剪平整的指甲竟也能深深扎进掌心中。
穆杰揉着脖子咳嗽，等缓过劲来，指着段怀谨，愤怒的大吼：“你等着，我要告你，警察就能随便打人了？我要告的你当不了警察”。
“闭嘴”，乐昊凶狠的瞪了一眼还在叫嚷的穆杰。
穆杰被突然的喊声吓得颤抖了一下，不敢出声了。
乐昊把段怀谨推了出去，“你先回办公室等我，先别乱走动，别让我担心”，转头对等在门边的审讯员说：“麻烦你们帮我把他送到办公室，我一会就过去”。
两个审讯员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乐昊和段怀谨，一个精神紧张，一个神情状态明显不对劲，他们答应下来，陪着段怀谨回了办公室。
乐昊转身进了审讯室，坐在穆杰对面，冷漠的看着他，严肃阴冷的样子看的穆杰浑身炸起鸡皮疙瘩。
穆杰搓着手，声音发怯，“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我只是帮他宣扬一下英雄事迹，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乐昊冷笑出声，“你自认为的无心之举，曝光了段怀谨女朋友的样貌，凶手的挑衅信送到了警局，段怀谨的女朋友遇害，穆杰，你间接的害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这辈子，你的良心能安吗？”
穆杰慌了，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乐昊静静的看着穆杰的惊慌无措，冷声道：“你不必慌张，做什么样子呢！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或许你就是凶手的同谋，帮凶手寻觅受害者，别在我面前装无辜，快点老实交代”。
“我，我交代什么”，穆杰害怕了，身体着急的向前倾，“我是冤枉的，我不认识什么凶手，我不是故意要曝光段怀谨警官女朋友的样貌，我说过我只是崇拜警察而已，你别给我随便按罪名啊！你别吓我”。
乐昊起身走出审讯室，在走到门口时，穆杰叫住了他，支支吾吾的声音，迟疑的问：“他女朋友，真的死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门板颤动，穆杰的心也跟着颤动，他不敢相信，他的无心之举害死了一条人命，他要怎么承担？他的良心该如何安宁？
穆杰手指扣着面前的桌子，内心煎熬，他是守法公民，安分的活了二十多年，他崇拜警察，想成为一名警察，却没想到自己的执念害死了别人。
乐昊走后不久，审讯员走了进来，看到呆傻的穆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精神点。
穆杰强打起精神，全程配合审讯员的问话，把昨天在鼎茂商场的事和他提交录像的事仔仔细细的交代清楚。
顶楼天台，黑夜浓稠，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天际。
段怀谨坐在黑暗处仰望夜空，乐昊在他身边，默默的陪着他。
五月夜晚并不像白天温度适宜，一阵凉风卷过，乐昊打了个哆嗦，想回去给自己和段怀谨拿件衣服，可是段怀谨的状态太差了，留他一个人在这，乐昊不放心，只能抱紧自己的胳膊取暖。
“乐昊，你知道吗！我和温馨是在二十岁那年认识的，我们交往了五年，她的父母同意我们结婚了，我真的好想娶她，好想……”，段怀谨的声音苦涩，空洞，整个人毫无生气。
“怀谨”，乐昊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安慰他，在与最重要的人生死离别面前，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段怀谨苦笑一声，站了起来，现在已经快凌晨，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少了，几乎没有他的痕迹。
段怀谨最后抬头看了眼悬着一轮明月的夜空，“下楼吧！”
在侦查连环凶杀案的过程中，鼎茂商场的绑架案成功破获，是接送江晴的司机张柱联合赵宏绑架雇主家的女儿进行勒索。
这起连环凶杀案，警局内非常重视，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恶劣凶残，社会影响相当严重，甚至写信送到警局公然挑衅。
凶手反侦察能力强，走访受害者身边的人，都被排除了嫌疑，隐入人海，躲在暗处的杀人犯再没有出来行凶，一天内杀了两个人似乎只是他的临时起意。
此案件被定性为527恶性杀人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