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儿梢狼头大刀招招紧逼,加上两个精锐弟子从旁紧贴,或斜刺夹击或虚招引诱,韩凝节节败退,只得游走出招,勉力保全。
而另一边,农闻雨和钟音二人联手之下,很快便转危为胜,钟音剑尖一挑,格开对手兵刃,长剑结结实实刺入后脑,一名红山弟子当即颅骨洞穿,毙命当场。
农闻雨攥拳提掌,左右穿花,数招急攻之下,迫得对方守势难成,中门破绽洞开,被农闻雨一指钻入空隙,点中额头,双眼一闭,一命呜呼。
两人随即来援韩凝,胡儿梢杀气升腾,刀头呼啸,再不顾忌两名弟子在旁,狂呼之下,刀势猛涨,只身独对韩凝三人。
两名弟子倒也明白胡堂主的用意,随即游走与战圈外侧,准备伺机而动。
“啊啊啊。”惨叫声传来,富不忧双眼直冒金星,眼看就要死于非命,宁听袖从后赶来,马走田一脚蹬中富不忧小腹,直将他踢飞出去,而后借力回身来对宁听袖。
他兵刃已失,刚才贴身肉搏引得自己狂性大发,此时攻势猛烈,气若磅礴,宁听袖难以抵挡,又见对方两眼血红,短脸横肉,心生胆怯,拳脚轻弄慢捻,三招两式间,肩头一痛,吃了一掌,随即身子一轻,被马走田扣住腰带,一举一送,直直飞了出去。
马走田捡起钢鞭,看着倒地呕血的宁听袖,嘴角咔嚓一咧,笑得触目惊心,想着将她一鞭打得头骨爆裂。
耳边拳脚声骤响,马走田持鞭之手紧紧一握,脸上凸起,身子一滑,让过来势。
农闻雨见马走田轻松躲过,顾不得查探师妹伤势,挺身再上,他与韩凝,钟音两人围斗胡儿梢,见宁听袖危难,便只得抽身来救。
马走田攻势更快,还未等农闻雨架势展开,一步踏来,鞭头一顿,直击脑门。
农闻雨退避不及,只得反其道而行,贴身攻他下盘,使出千金门的承气指法,分点对方萁门、风市两穴。
马走田鞭落同时,脚下一抬,迅如电闪,不等农闻雨指力击到,便又先攻至他面门。
他名叫马走田自然腿法精湛,造诣颇高,比寻常棋盘上的马飞得更远,更高。
农闻雨不知虚实,又见他钢鞭凶狠,未曾料及他腿上功夫如此凌厉,顿时慢了半招,指到中途,只得双臂一拦,怦然一声,马走田腿上劲道充沛,又将农闻雨震了出去。
农闻雨受身卸力,只感双臂发麻,正回气时,眼前一黑,马走田已迅雷之势紧跟而上。
钢鞭在地上轰出个大洞,农闻雨腾空而起,马走田借势赶上,身子借由钢鞭一撑,如跗骨之蛆,肉中倒刺一般,再次紧贴跟上。
两人空中换得一拳两脚,同时翻到庖屋顶上,紧接激斗,木石翻飞,整个屋顶震得摇摇欲坠,如风摆柳。
富不忧挣扎着爬向宁听袖,将她搂在怀里,躲在屋子里的董厨子也因头顶震动,跑了出来,靠在两人边上。
“宁姑娘!宁姑娘!”富不忧大喊道,他自己眼眶高高隆起,眼睛被肿胀凸起的大枣挤成一条线,看不清宁听袖容貌。
“你,富,富大师,你怎么肿的跟猪头一样。”宁听袖轻声道,血水从齿缝流出。
“你还活着就好。”富不忧见她受伤还能调侃自己,心里也安定不少。
突然,三人头顶发出响动,一个人影从上跌落。
“师兄!”宁听袖惊叫道,可牵动浑身伤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农闻雨捂着胸口,重重落在地上,哇地一口喷出鲜血。
马走田从天而降,钢鞭引动风势,威压而下,眼眶立刻就要结果农闻雨性命。
富不忧欲想发力去救,可全身上下发不出一丝力气。
农闻雨眼看再难躲闪,将目光落在了师妹身上,两人眼中皆露出绝望悲痛之色。
马走田雷霆一击就要得手,突然感到手上一重,随之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传来。
只见一柄长剑插入自己手掌,对穿而过,钢鞭再也拿捏不住,落在农闻雨脸侧。
“孙兄,你终于醒了......”农闻雨宽慰一笑,他见战圈外其余红山弟子皆以殒命,心知是孙观所为。
这马走田生性凶残,右手洞穿的伤势深重,却仿佛丝毫未受影响,他左臂一挥,如同铁棒扫来,孙观冷觑一眼,准备挥剑来挡,可自己的宝剑好似插入石缝之中,一时竟然拔不出来。
孙观低头躲过,才看清马走田右手死死攥住长剑,锋刃早已割开皮肉,硬生生用手骨卡住剑身。
“小心他的腿!”农闻雨高喊道。
话音刚起,待落下时,马走田小腿已然扫到,孙观闪到一侧,同时手上暗施巧力,整个剑身旋转起来。
马走田纵使铜皮铁骨,也受不得如此翻搅,当即撤了力,没入的剑刃当即从掌中脱离。
孙观长剑得手,攻势自然接踵而至,马走田自然没工夫拾起兵器,只凭空手对敌,两人一时间难分难舍。
一旁的农闻雨却心生担忧,他对孙观武功已经颇为了解,此时当也看得出他气力不足,行剑并不顺畅,剑招迟钝之感格外明显。
一看马走田急攻孙观下盘,生怕同伴有失,立刻出手来助,他紧贴地面,使出紫雪腿法,不断低扫拦截,孙观则上路夹攻,剑势昂扬,马走田顿时受挫。
另一边,韩凝与钟音二人合斗胡儿梢却险象环生,只因钟音气乏目眩,又不擅与人配合。只得以韩凝为主,辅助游斗。
狼头刀舞得甚急,韩凝只得将双刀使得缥缈离散,同时身影扑朔,方能一时不败。可胡儿梢见好友受伤,又被两人上下夹攻,心知不能再拖延不决,他暗哼一声,气力催运极致,刀势瞬如滔滔江浪。
孙观虽然与农闻雨合击马走田,可眼角余光扫处,也留意韩钟二人安危,急遇急,险对险,他此时若抽身,农闻雨必定置身险地,再难支撑,而一边的富不忧,宁听袖两人已经身受重伤,无力来援。拖得久了,韩凝钟音那头恐怕出事。
他只得加紧攻势,力求先解决马走田,心念此处,剑芒暴涨,狠招频出,马走田顿感压力倍增。
宁听袖捂着胸口,急道:“有人,有人来了。”
她喉头伸缩,声若蚊蝇,一旁的富不忧听得真切,连忙喊道:“又来人了!”
韩凝心头一惊,招式便使得老了,胡儿梢趁势而攻,刀口由劈转撩,随即刀锋一让,刀柄狠狠砸到韩凝胸口。
钟音眼看情况危急,当即挺身赶上,剑接对方后招,强忍丹田空虚,极力运气,再次使出梨花细雨的剑招。
繁影千重浪,剑雨凝一线,细剑在飞雪狂风中似乎与之融为一体,顿时将对手笼罩在剑雨之中。
刃与风,混成一气,胡儿梢脸颊,双臂,上身布满伤痕,阵阵刺痛游遍全身。他本就是百战精锐,立誓要报红山之仇,刀山火海都不放在眼前,又何惧剑锋加身,竟然迎难而上,不闪不避,双手持刀,腹中聚气,将钟音剑网生生劈开。
其实若钟音真气如常,剑势过处,不会如此绵软,早将对方刺出上百窟窿,可无奈强运内息,突发此招,如同单丝牵万钧,独守一口气。
可刀势轰然而落,如中败革,登时气息一散,剑招被迫,眼前一黑,仰面而倒。
倒地的速度自然跟不上胡儿梢狼头刀的下坠,眼看孤女就要被一刀两断,韩凝揉身赶至,双刀架起,挡在刀口之下。
沉重无比的刀锋砍在双刀交结处后,仍旧气贯长虹,一落而下,砍入韩凝肩头,直没入骨。
韩凝受力单膝跪倒,终究接下这必死一招。
冷汗与鲜血同时渗出,胡儿梢面露邪笑,手上再发巨力,可很快,他脸色突变,眼前的少女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你...你......”胡儿梢见这么一名单薄少女,竟然生出这般决绝死斗的气势,也不由为之咂舌。
韩凝性格桀骜,受创之下,一声不吭,她双刀向前一滑,绞向胡儿梢持刀之手,若是对方仍旧发力砍下,自己这一臂膀非得被削掉,可双刀过处,敌人双手势必也会被自己斩断。
刻不容缓间,胡儿梢只得弃刀不顾,向后退去,兵刃脱手时趁机踢出一脚,直中韩凝。
韩凝受力退开,趁机将钟音抱住,滚到一旁,肩头的血浸湿了半边衣裳。
只听院外脚步声急起,农闻雨呼喊道:“快走!”
董厨子和富不忧已将宁听袖搀起,韩凝则背起钟音,摸到了墙边。
孙观心知久战必亡,当即长剑一抖,农闻雨心领神会,奋力缠住马走田,胡儿梢提刀赶到时,孙观已经挡在韩凝身后。
刀剑交汇几瞬,韩凝几人都已翻过院墙,富不忧气空力竭,带着两人跳过墙后,差点没爬的起来,幸好董厨子当作肉垫,抱住了宁听袖。
此时院内只剩下孙观和农闻雨断后抵挡胡马二人,随着院门倒下,又有十来人冲了进来。
他们一字排开,中间为首一人见满地尸骸,不由吃惊。
“这齐府之内竟然还留有高手?”
马走田捂着手掌,发狠道:“他们恐怕不是齐府之人。”
“哼,最好不是,不然我要那齐家小儿好看。”胡儿梢道。
“金老,他们有几人从院子那头跑了,你快带人去追,这两人交给我和老胡。”马走田道。
孙观和农闻雨贴身而立,听到对方言语,当即互视一眼,竟然异口同声道:“你先走。”
两人闻言都是热气上涌,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裂谷外驿站密林之时。
“老马,你伤势如何?”金九诛见他右手被血染得通红,上前关切道。
“无碍,我们上。”老马恨不得将孙观生吞活剥,正要再上,却被金九诛拦下。
“眼下时刻紧急,我们要赶快向南,去跟二当家和五当家汇合,不能因为另生枝节,而改变计划。”老金目光死死盯住孙观和农闻雨二人,又抬头看向齐天大院,此时齐天院西面火势奔腾,几至半空。
“我们并非齐府中人,更与各位无冤无仇。”农闻雨突然开口道,他猜到对方多半是跟齐府有血海深仇,并且人手紧急,不然刚才激斗时,早就会发响箭求助。
“哼,可惜你们偏偏却身在齐府之内,今夜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金九诛道。
“哟,听这话的意思,你们也不打算活着离开了?准备同归于尽?”孙观白了一眼。
“老夫无谓跟你口舌之争,只是担心你们先跑的那些朋友胡走乱逃,落入其他埋伏。”金九诛笑道。
此言正好说到农闻雨心头忧虑之处,他碰了碰孙观,递了个眼色,两人突然向前急攻,孙观剑气纵横,出招霸道至极,胡儿梢和马走田大步冲上,准备接敌,谁知孙观和农闻雨突然身子向后一撤,竟是以退为进,回身跳出墙外。
“妈的,给我追。”马走田骂道。
“马堂主!”金九诛喝令道,“够了,莫非老夫的话你们不听?”
马走田见金老堂主动怒,只得把气往回一吞。
“老堂主莫要气恼,只是这几人功夫不差,若任由他们在齐府乱窜,恐怕坏了其他几路人马的计划。”一名弟子帮着两名堂主圆话道。
金九诛随即话音一低,说道:“二位,我们人手不够,齐府大院现在情况不明,若那里又生变化,岂非因小失大。”
“是,是,金老说得对,我们此行首要,便是诛杀裴璟,齐府几处出路都被封锁,量他们也无力逃出。”胡儿梢拉了一把身旁的马走田,苦口婆心劝道,他知道好友右手受伤残废,心里自然愤恨,可当务之急,要先去齐天院跟解决婚宴大堂的人。
一行人不再逗留,在金九诛带领下,向齐天大院赶去。
孙观和农闻雨一路借着火光,尽量朝阴影处躲避隐藏,跑得几步,却见对方没派人来追。
容不得两人细想,农闻雨领着孙观,靠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嗅觉,很快便找到了富不忧等人。
他们三人躲在一处院墙下,气喘吁吁,见到农闻雨孙观赶来,当即稳住了心神,此时钟音仍旧昏迷,宁听袖站立艰难,富不忧受伤颇重。
“韩凝呢!”孙观左右观望,见韩凝和厨子都没了踪影。
“韩,韩姑娘去找她兄长了。”宁听袖道。
“那厨子跑哪儿去了。”农闻雨问道。
“他见韩姑娘挺身犯险,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我,我们没能拦得下来。”宁听袖靠在墙边坐下,眼泪不住地往外流,不知是因为钟音生死未卜,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疼痛难忍,或者,或者是想到韩凝和厨子,九死一生。
“他们,他们要是再遇到刚才那帮人,该如何是好。”宁听袖带着哭腔,“师,师兄......”
农闻雨叹了口气,蹲下将师妹揽入怀中,“师妹,别怕,别哭。”
“孙兄,眼下如何打算。”农闻雨看向孙观,突然眼神一变。
眼前的男子浑身颤栗,拿剑的手都不住发抖。
“孙,孙兄?”
“去,天逸阁。”孙观冷声道。
农闻雨恍然大悟,想到了意阑楼戏班的那名杂役。“对,那位世外高人,若他还在那里,定然还活着,我们可以求他相助。”
“你一个人能把他们带过去么?”孙观突然道。
“我......”农闻雨脸上一时茫然无助,他似乎听出了孙观的意思。
“我要去救韩凝。”孙观说得万分艰难,还是将话说了出来,除了农闻雨外,其他三人都已失去战斗的能力,他本该留下和农闻雨一起将众人护送出齐府。
“我们天逸阁见。”农闻雨决然道,他很想恳求孙观同他一起,这样他师妹幸存的机会便更大,可此时,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惨叫声和厮杀声四处响起,整个齐府火势涛涛,形如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