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融和坊,夜雨令往日人潮涌动的庆淮楼也提前打烊关门,酒楼内的伙计们正忙着打扫,难得今天能睡个早觉,所以手脚异常麻利。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伙计们诧异地对望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投向正在算账的掌柜。
掌柜看了一眼大门,冲一名伙计努了努嘴:“问问是谁?”
伙计走到门前,隔着门板问道:“谁呀?”
“并肩子,在下道上的朋友,深夜叨扰只为求见瓢把子。”
伙计扭头看向掌柜:“是江湖中人。”
掌柜冷哼一声,从柜台下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伙计:“也不看看什么天景,给他几两银子,赶紧打发走。”
伙计接过银两,打开一扇门板走到门外,见雨中一前一后站着两位头戴斗笠的男人,他含笑抱拳道:“老合,今夜天景不好,当家的早已睡下。”说着,把手中的银子掂了掂,递给面前的男人:“这是我家掌柜赏你们的,拿着找个住处吧。”
站在前面的男人并没有接过银子,而是扭头望向后面的男人。
后面的斗笠男双手抱拳道:“这位小哥,请代为通传,就说南宫羽要求见行老。”
“南宫羽?”
伙计情不自禁地重复一遍,随即身体微微一颤,吃惊的双目立刻上下打量一番这位自称南宫羽的年轻人。
“你不是...不是...”
没等南宫羽回答,前面的张庆嘿嘿一笑,把手搭在伙计肩膀上,调侃道:“阎王爷见了我家大人,好吃好喝好招待,又给送回来了。”
“啊!”
伙计吓得一哆嗦,双腿发软,好在张庆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南宫羽摘下斗笠,微微一笑:“我并没有死,其中的缘由行老清楚。”
伙计眼带惊恐,借着门楼的灯笼,再次打量南宫羽一番,确定是活人后,目光也渐渐转为恭敬,他抱拳道:“二...二位稍等,我...我这就禀告。”
人的名树的影!前巡检司指挥使南宫羽的名头,在都城内的大小帮派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名伙计当然也听说过。
门板重新被上好,伙计跑到柜台前,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口齿都变得不利索:“掌...掌柜的,外...外面是...是...”
“啪!”
掌柜气得打了伙计一个嘴巴,呵斥道:“慌什么?你祖宗从坟里爬出来,说人话。”
伙计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门外道:“是...是南宫羽,他要求见行老。”
“谁?”
掌柜的也是一怔,他当然不相信死人还能从坟里爬出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南宫羽,活的。”
掌柜的依然不信,他冷哼一声:“南宫羽?难不成阎王爷把他送回来了?”
伙计则十分认真地点点头,语气异常坚定道:“是的,据他身边人说,阎王爷好吃好喝招待,又把南宫羽送回了阳间。”
“啪!”
掌柜抬手又给了伙计一个嘴巴,指着伙计鼻子骂道:“去你娘的,他南宫羽和阎王爷有亲戚不成?”
伙计左右两边脸各挨了一嘴巴,他双手捂着脸,委屈道:“他和阎王爷有没有亲戚我哪知道,但门外来的确实是南宫羽,小的曾多次去流福坊送货,在巡检司衙门外见过他本人。”
“我看你是魔怔了。”掌柜气得还想伸手打伙计。
这时,一个苍老且浑厚的声音传来。
“来福,把门打开。”
掌柜来福立刻绕出柜台,十分恭敬地冲老者深施一礼:“是!”
门板再次打开,来福迎进南宫羽和张庆,二人摘下斗笠,冲面前老者抱拳道:“深夜叨扰,还望行老见谅。”
茶商军行老看了看南宫羽,冷冷说道:“见谅?哼!你这是拉着茶商军一起陪葬。”
张庆脸一沉,厉声道:“行老,这话说得严重了吧。”
“严重?”行老的目光转向张庆,抬手指着南宫羽,怒道:“如果让南平王、姜焕臣等人知道他还活着,并且还到过庆淮楼,你认为老朽的话还严重吗?”
张庆还想争辩,被南宫羽用眼神喝止,后者心里明白,如果行老真不想见自己,何必还打开大门。
“行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老对身边的掌柜来福道:“今日之事,如有人敢透露半字,按帮规处置!”
“是!”来福躬身施礼。
“去把门关上!”行老吩咐完,扭头对南宫羽道:“跟我上来吧。”
二楼雅间内,行老与南宫羽对面而坐,张庆为了以防万一,右手偷偷抽出匕首,然后双手插进衣袖靠窗而站,冷眼相对。
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行老的鹰眼,他看了一眼张庆,无奈地摇摇头:“张庆老弟,我要是真有心害你们,还会引火上身吗?”
张庆的动作同样没逃过南宫羽的目光,他转身道:“行老走得正、行的端,并非无耻之人,把匕首收起来吧。”
张庆只好从袖中拿出匕首,重新插回腰间。
行老的目光转向南宫羽,正色道:“小子!你不用和我玩心眼,如果有人给出的价码足够令我心动,我一样把你交出去。”
南宫羽尴尬一笑:“行老吃的盐比我走的路都多,我这一套在您面前,如同老朽戏顽童。”
“啧啧啧!”行老砸吧砸吧嘴,调侃道:“呦!我印象中的南宫羽,可是宁折不弯的主,看来这次你遇到的麻烦比之前还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南宫羽怎么了?武功高又如何?还不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何况这群狼不仅吃人肉、喝人血,还要嚼碎人的骨头。
“确实如此。”
事实证明,在一个耳聪目明、狡猾如狐的老者面前耍心眼,就是自取其辱,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行老冷哼一声,把玩起面前的琉璃盏,不屑道:“你已经不是官府中人,拿什么和我谈?安巡京畿的腰牌?应该在王师集手里。湛卢宝剑?已经被姜焕臣占为己有。你还有什么?哦,你还有位富可敌国的朋友乾三,不过,你认为茶商军现在缺钱吗?”
南宫羽并不急于开口辩解,而是一脸淡然看着行老。还是那句话,如果南宫羽真没有价值,行老也就不必开门了。
见南宫羽不语,行老继续道:“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
南宫羽等的就是这句,他正色道:“行老请讲,只要不触碰到我的底线,南宫羽一定尽力完成。”
“哈哈哈!”行老大笑几声,用手点点南宫羽:“你小子浑身都是心眼,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想让你送一位女子进宫。”
南宫羽一怔,没想到行老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只好顺着问道:“女子是谁?”
“我女儿芙蓉。”
“皇宫?”
“不,东宫!”
南宫羽看着面前一脸狡诈,目如深渊的行老,问道:“你要干什么?”
行老冷笑道:“多了你也不必问,不过你要明白,我总不能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送死吧。”
行老说完,伸出双手拍了三下。房门打开,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孩走进雅间,当南宫羽看清女孩的相貌时,顿时明白行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