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峰说着，见邱智臻没有回答，又问道：“你昨天不是陪着曹悦宁去祭拜了她的母亲夏筱宁教授吗？她回来以后说什么了没有？”
邱智臻不敢说曹悦宁回来以后，就是看着她父母为她保留的成长视频，默默落泪。他几度想要过去劝说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都不太敢面对她了，因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定一般，说道：“她提出想要见见明冉。”
“见明冉？”江尚峰先是一愣，随即就了然地点点头，“也是，邱珊红把夏筱宁的记忆替换给了明冉，曹悦宁这是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啊，可以理解。只是……在明冉的记忆中，曹悦宁已经死了。现在曹悦宁去见明冉，会不会因为打乱了明冉的记忆，而加重她的病情啊。”
“所以我不敢答应。”邱智臻一筹莫展道。在婚姻登记处将曹悦宁带走以后，为了恢复她的记忆，他们在岁月遐思会所住过了，在东立大学住过了，在华夏大学也逗留了好几天。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只要经过心理医生确定对曹悦宁没有负面影响的，也都邀请来见了面。虽然曹悦宁的情绪渐渐安稳下来了，也有了一些零星的真实记忆，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江队，实在不行，我想带她去N国，在我家住一段时间。”邱智臻说道。曹悦宁曾经在那里住了大半年，也正是在那里，他认识了这个女孩。也正是女孩对他的一见钟情，让他不顾一切铤而走险，带着她偷渡回国。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也都是邱珊红的手段。在她植入曹悦宁的记忆中，有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而那个恋人，就是根据他的形象打造的。这个真相，让他至今不敢跟曹悦宁说明。因为这意味，在郭喆的阴谋中，他也是帮凶。
江尚峰拍了拍他的肩，这一次却不太赞同他的提议：“岁月遐思会所跟你家在N国的住所几乎一模一样，既然你们在会所住过没有什么用处，那么你觉得在你家就会有用吗？”说着，江尚峰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吟着说道，“见明冉，也许是一个办法，不过要做好尽可能完善的准备。对了，明冉那边的治疗怎么样了？”
“明冉……”邱智臻苦笑了，“她是被紧急强化催眠的，这种催眠虽然不持久，但是很容易让人混淆虚幻和现实的界限。所以现在的治疗只能将所有跟虚幻有关的因素完全隔绝，李医生为此还特意请来了明冉的家人。”
邱智臻不好说，明冉家人知道这件事以后，第一句话就问李医生，他们配合治疗明冉，能够得到多少酬金？如果没有酬金，他们不会配合的。反正这个女儿好还是不好，对他们都没有什么用，那他们自己过不好，也不想看着她好过。不过李医生也说，也许这种极端的想法和情绪，反而能够刺激到明冉，不然邱智臻都打算将他们赶走了。
“试一下吧，让李医生带人在旁边关注着。”江尚峰说着，又问了一句，“你妈妈那边没事了吧？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邱智臻笑了笑：“我们这两天一直在联系，没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登机了，估计晚上七点左右就能到安塘市。”
“那就好。”江尚峰高兴地一点头，“那你跟她说了催眠的事情吗？”
“说了，她愿意配合的。”
自从邹芳冰发现自己不是柳可青以后，江尚峰几次建议用催眠来唤醒她的记忆，都被邹芳冰拒绝了。这一次能答应，邱家兄弟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因此江尚峰点点头，顿了顿，又有些底气不足：“希望能有一点好消息吧。”
为了方便治疗，这几天，不论是曹悦宁，还是明冉，还是李医生的治疗团队，都住在会所里。因此从刑侦大队离开，邱智臻就直接去了会所。
邱智灏和赵成渝等人，这些天则是四处收集证据，尤其是邹芳冰的提供的有关柳可青代孕的事情，很可能相关另一项实验时，江尚峰更是迫不及待将人分派了出去。
走到曹悦宁的房间外面，正好金姐端着一个空碗出来，见到邱智臻笑了笑，说道：“她现在很好，正在看视频呢。”
邱智臻点点头，走了进去，果然曹悦宁正看着电脑屏幕。嘴角微微往上翘，脸颊处却留着些泪痕，电脑中有女人娇俏的声音传出。
“宁宁、宁宁，你到底在叫谁啊？还是教授呢，连女儿的名字都起不好，非要跟我一样。”
“女儿是你生的，自然要跟你一样。不对，也没有都一样啊。你是晓宁，她是悦宁，这不就是我爱你最好的佐证吗。”
“瞎说，没有女儿你就不爱我了？那你以后管女儿叫悦悦，不许叫宁宁。知道的是你叫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儿了呢。”
邱智臻抬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轻轻叫了一声：“悦宁。”
坐在桌前的曹悦宁惊了一下，抬手擦了擦脸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邱智臻淡淡应了一声：“你来啦？”顿了顿，又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明冉小姐？”
这些日子，曹悦宁一直在回想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事情，一一记录下来，然后通过亲戚朋友进行甄别，将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剔除。虽然这些事情非常繁琐，但是一点点开始做，假以时日，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到。
曹悦宁的记忆是嵌入式植入的，所以真假参半，加上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又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一些生活的经历都已经没法知道。她目前的记忆就是，父母一直对她不错，但是在大二那年，她爱上了一个外地男生，父母舍不得她远嫁，就闹起了矛盾。记忆中的母亲夏筱宁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母亲，因此曹悦宁想要趁着交流的机会，跟男友私奔。而这个虚构的男友，就是邱珊红利用邱智臻的形象创造出来的。
所以当曹悦宁知道了她和邱智臻的恋情，只是一段虚构的记忆，而父母又因为她的失踪，死的死病的病，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了。她甚至无法相信邱智臻一次次的表白，她认为他只是为了帮她治病才这么做的。
“明冉是被紧急催眠的，你也知道，紧急催眠的效果并不持久，所以她脑海中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恐怕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邱智臻走近她，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曹悦宁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有些受伤，“悦宁，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曹悦宁突然抬起头，神色茫然地问道：“阿臻，你当初救我，为什么要带着我偷渡回国，而不是直接报警呢？”
“你已经问了好多遍了。”邱智臻神色黯然，打算岔开话题，“今天又想起了多少？”
“可是你的回答是真的吗？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的三姐？”曹悦宁的神情更加忧郁了，泪水似坠非坠的，“我想起了你带着我逃走的时候，我们藏在行李舱的情景；想起了车祸的时候，你护着我，自己被前排椅子压住双腿的情景；想起了你满身是血，却大声嘶吼着让我离开不要管你的情景。所以我迷糊了，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江队答应了，他会安排你和明冉见面，就在这几天。”邱智臻无奈叹息道。
“谢谢阿臻。”曹悦宁收起了泪水，朝邱智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所以邹芳冰的回国的当天晚上，邱智臻就来到她的房间，把这些曹悦宁的变化告诉了她。顺便也说起了明冉的事情，说明了为了让明冉的家人配合治疗，他答应给他们三十万。
“十万已经给了，另外二十万，等治疗结束再给。”邱智臻苦笑着说道，“有这样的家人，我突然觉得，对于明冉来说，记忆被替换，也不是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了。”
“记忆替换不恐怖，但是被人当成凶器使用呢？”邹芳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而且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所以任何一段人生都会有挫折和坎坷，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明冉这件事，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来解决，跟她父母打官司，赡养官司、扶养官司、污蔑造谣官司，都可以。为什么要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呢？这就是不明智。”
说着，她看着邱智臻又疑惑，“曹悦宁为什么要见明冉？明冉对夏筱宁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吧？甚至很多还都是虚构的，我想不到她见明冉的原因啊。”
“可是现在没有其他的突破点，江队的意思就是，顺着曹悦宁的想法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