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舱壁上电子钟一秒一秒地跳动,卜小云的心跳也逐渐加快起来。生死关头临近的时候,身体还是自然紧张起来。站在一旁的秦帆看着她,“紧张吗?”
卜小云点点头,没有出声,两只眼睛都盯着前方的大屏幕。大屏幕的左边显示木星的实况,右边显示空间站的实况。从画面上看,木星表面的云层颜色越来越瑰丽诡异,让人不寒而栗。而空间站身上喷着几条小火舌,像一头随时准备战斗的小怪兽。
“时间到了,”秦帆盯着头上的电子钟,突然开口说,“去逃生舱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逃生舱的位置。秦帆走在前面,卜小云走在后面,都默不出声。
就像大轮船上吊着救生艇,每艘大型飞船都装备有逃生舱,有的还不只一艘。月球飞船的逃生舱位于飞船的最前端。当飞船发生意外时,姿控小火箭可以将逃生舱弹射出去。逃生舱再借助自带的引擎,快速逃离事发现场。
秦帆打开逃生舱舱门,和卜小云鱼贯进到逃生舱内。
逃生舱提供了一个独立完备的生命维持系统,在紧急情况下,乘员可以不穿着宇航服,驾驶逃生舱脱离飞船。为了安全起见,逃生舱内也存放有多套宇航服。秦帆和卜小云穿上宇航服后,将自己栓在逃生舱的驾驶座上。
秦帆启动了逃生舱的操作台,操作台上的屏幕亮了起来,他在屏幕上连续点击几下后,屏幕上出现最后五分钟倒计时。
201秒、200秒、199秒、198秒、197秒……
就在这时,卜小云突然叫了出来,“什么东西飞出去了?”只见在屏幕上,两束蓝色光束先后飞向木星方向。
“是3号和9号勘探机器人,按设定成功发射了。”秦帆声音带着些许激动。这说明天体巡视勘探器的设计是成功的,即便秦帆和卜小云不能继续活下去,勘探太阳系的计划也会继续实施下去,这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按照计划,逃生舱跟勘探机器人不同,它将飞向空间站,而不是木星。空间站正处在逃生舱和瑰丽诡异的木星之间。但逃生舱却在飞出一段距离后——离空间站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突然像一只受伤的大雁似的,从天而降,坠向瑰丽诡异的木星风暴。
耳边马上传出蔡哲东心跳到嗓门眼的声音:“秦所,秦所,怎么失去动力了?逃生舱怎么失去动力了?你们是不是发射早……”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问原因,不应该是马上掉头跑吗?万一空间站跟着逃生舱一起坠入木星,那不就完蛋了。卜小云心想。这般科学家真是不探个究竟不死心。
秦帆插话打断说:“蔡组长,不要管我们,你们快走,快走,来不及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声音异常尖锐,就像一个掉进冰窟里的路人的呼救声。
眼看着逃生舱自由落体般的坠向木星,可见木星风暴的真正威力。蔡哲东开始感觉到空间站在不停地抖动,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像撒旦一样的恐怖力量,正在拉拽空间站脱离轨道。
逃生舱已经坠向木星,营救行动宣告失败,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蔡哲东使出全身力气,用发抖的手拉下主引擎的操作杆。空间站的尾部喷射出长长的淡蓝色火焰,像是在木星瑰丽诡异的风暴上画上一笔生命的颜色。
空间站像一个奋力跳高的小男孩,挣脱开木星轨道,向木卫二飞去。木卫二离木星有六十七万公里,大概是地月距离的两倍。在狂暴的木星面前,木卫二是最好的避风港。
木卫二与木星恰恰相反,它是一个温和的世界,其表面被冰层覆盖,底层是一片海洋,整体的环境与地球类似。这说明在木卫二那里完全不受木星的影响。
蔡哲东感受到空间站在剧烈的抖动——不正常的抖动,像一个恐龙骨架快要散架似的。他紧紧地握住操作杆呼叫刘杨:“刘杨,你那边没有事吧?”
根据任务分工,刘杨在节点舱负责操作空间站与逃生舱连接。节点舱是整个空间站对外的窗口,也是最薄弱的地方。刘杨回答说:“组长,已经收起前端设施,这里抖得厉害,但没有发现异常。”
“你快点返回核心舱。”蔡哲东喊道,“快点回来。”
这时,蔡哲东和刘杨的耳边传来陈晓尧的声音:“组长,木星风暴爆发了,彻底爆发了,秦所的数据模型是对的。我们必须马上躲到木卫二背面去。”
陈晓尧在实验舱负责观测木星情况。一旦发现木星不对劲,马上离开木星轨道,躲到木卫二的背面,借助木卫二给空间站提供保护屏障,这是他们商定的应急对策。
这时,如果空间站直接飞离木星轨道,在木星强大电磁力的拉拽下,仅凭空间站发动机的推力完全无法对抗,最终只能是站毁人亡。
“知道了,”蔡哲东几乎是怒吼说,“你们全都返回核心舱,快点,马上。”
虽然空间站正按照应急对策飞向木卫二的背面,他依然担心其他的附属舱会抵御不了拉拽而与核心舱脱离。
见到刘杨和陈晓尧先后跑进核心舱,蔡哲东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快把舱门关上,我们马上撤离。”
陈晓尧把核心舱通往其他附属舱的舱门用力关上,声音低沉说:“逃生舱坠毁了,发生了爆炸。”他在实验舱里看得一清二楚。逃生舱在坠入木星风暴前,与木星云层之间电光火石的摩擦,引发了剧烈爆炸。
“我们害了他们,本来他们可以再活几年。”蔡哲东声音有点哽咽,“如果安安稳稳留在哈雷彗星的话。”
“组长,不要这么说,我们尽力了。”刘杨安慰说,“他们一定可以感受到,我们尽力了。”
陈晓尧说:“木星风暴太恐怖了,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这不怪我们,组长,我们真的尽力了。”
蔡哲东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营救行动失败了,我负主要责任,我会向中心做出检讨。”
陈晓尧和刘杨看着蔡哲东,说:“组长,我们和你一起承担责任,你已经尽责了,中心如果要发通报批评,把我们也一起写进去。”
“好了,不说了。”蔡哲东说,“必须马上进入木卫二轨道,你们各就各位,做好接轨准备。”
空间站顺利进入了木卫二轨道,稳定下来。就在这时,哈雷彗星掠过木星瑰丽诡异的风暴上方,向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