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玄香谷名声大不如前,又过月余,冷凌秋方才能下地行走,夏紫幽带楚怀云和洛半夏护着沈啸风和聂游尘的骨灰瓮回玄香谷。
聂玲儿大喜大悲,又和人动武,终致小产,身体虚弱不堪,再因嫁做人妇,不宜回谷守孝,暂留京城。
林思雨怕百花宫心有不甘,半途设伏,便以王妃之权,派骑兵百余人护送众人回谷,聂玲儿跪行拜别,眼泪婆娑,伤心过度以致再次晕厥,由叶逢春接手救治。
临走之时,夏紫幽让冷凌秋跪立堂前,以师叔之责,对谷中弟子宣布:冷凌秋私自偷学别派武功,勾结外敌,弑师叛教,但念在守护同门有功,功过相抵,即日起,逐出玄香谷,从此不得以玄香谷弟子自居。
次日,铁剑门众人也相继离京,只留樊瑾在京中任职,这听香水榭就此空居,再没了往日的人来人往,顿时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冷凌秋伤重未愈,由蓉儿照顾,依旧在此暂住,那日凌如烟将三人关系说明,如今大家都知他对聂玲儿旧情未了,冷凌秋住在此处疗伤,和聂玲儿多有交集,深感不便。
如今知晓沈啸风和聂游尘乃是害他父亲的凶手之一,今日又被夏紫幽逐出谷去,日后这玄香谷是万万回不去了,而凌府已被朝廷查封,冷凌秋已是无根之人,别无去处,好在凌府查封之时,蓉儿将府中金银全数搬出,这段时日已在城南处寻置一处小院,只待明日搬出便可。
是夜
冷凌秋在院中闲走,突见那院中小池旁独坐一人,上前一看,却是风仇,心道:他这两月一直不离听香水榭,平日只和夏紫幽在一起时,方才开口说话,今日夏紫幽离京,他便在此闲坐,这段时日,大家心情都很低落,少有提及往事,今日遇见,正好向他问些过往。
风仇正自出神,听的脚步声响,抬头见是冷凌秋,这才道:“那日你舍命相救玲儿,又阻太湖水寨向老夫寻仇,老夫一直没能说个‘谢’字,今日正好,这院中冷冷清清,你可愿陪老夫说会儿话?”
冷凌秋求之不得,便依言在一旁坐下,道:“正好有些事要问个清楚,还望风掌门解惑。”
风仇道:“你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冷凌秋道:“我不知你和玲儿是何关系,但看你对玲儿如此在意,可这些年却并未见你去玄香谷探视,这其中是何缘故?”
风仇突叹息一声道:“哎,此事说来话长,还需从玲儿她娘说起。”说完突又陷入沉默,脸上神情难明,似在回忆往昔之事,片刻之后,才听他道:“你不知我和玲儿关系,今日便说于你听罢,玲儿她娘原是我妹子,那时我还在玄香谷中,唤聂游尘一声师兄。”
冷凌秋一听,心道:原来风仇曾是玄香谷的人,怪不得那日邓百川说‘东越三圣手,今日终是聚齐’却是因为此事,只是不知他为何又脱离玄香谷,当了‘万毒门主’,这其中只怕是有不少纠葛掺杂其中。
只听风仇又道:“当年聂游尘也算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行走江湖倒经常惹的不少女人为之动心,我那傻妹子也是其中一个,但他那时和沈啸风因堪不破‘玄阴九针’之中的奥秘,便一心想寻你祖父冷谦,我那妹子痴心一片终究是空付了,后来突有一日,聂游尘回谷之后,一反常态,对我那妹子极好,我只道他终是被我那妹子感动所至,没想又是一场悲剧。”
冷凌秋心道:感情最是强求不得,聂游尘突然殷勤备至,定是有所图谋?
又听风仇道:“当时我还为她欢喜,谁知一月之后,我那妹子突然胸痛痉挛,诊断后才知,她是中了蛊毒。”
冷凌秋一惊,道:“她在谷中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了蛊毒?莫非这是......是他所为么?”言下之意,定是聂游尘从中作了手脚。
风仇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妹子对他痴心一片,他却用我妹子试毒,表面谦谦君子,暗地里尽做龌龊勾当。”说完咬牙切齿,似仍有不甘。
冷凌秋疑惑道:“他要试毒,为何偏偏是玲儿娘亲,换着其他人不行么?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说道此处,突然想起凌如烟,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伤害了一个爱着自己的人?
但见风仇摇了摇头道:“你不知,他试的毒是什么,但我说出来,你定不会陌生。”
冷凌秋略一思索,便知其意,道:“莫非,莫非他试的蛊毒是‘忘情蛊’?”
风仇道:“正是,此蛊毒非常人不能起效,须是要两个相爱之人,取其发灰研药后浸养一雌一雄两只蛊虫,那蛊虫细小如牛毛,分别在两个相爱之人身下各下一只,蛊虫便会随筋脉潜入肺腑,被下蛊之人,若是心中想念另一人时,那蛊虫也心生感应,在心脉中雀跃乱窜,使人痛不欲生。”
冷凌秋不解道:“既是如此,那聂......玲儿他爹也会受蛊毒影响,那他又怎会无事?”
“你可是忘了,本门中的‘周天无极’针法,可护心悬命么?他虽然也给自己下了蛊,但他用这套针法护住自己心脉,那蛊虫不能攻心,只游走在奇经八脉,虽然痛痒难当,但却不致命,待另一只蛊虫死去后,还可将它驱逐出体外。”
冷凌秋顿时明白其中原委,道:“莫非是他得知了百花宫的配蛊之法,为了保险起见,这才以身试毒,验其功效,我爹娘当年中了‘忘情蛊’后,这才被萧千绝率人围攻,否则以我爹的本事,天下又有何人能抵得住他。”
风仇道:“你爹的功夫,老夫也是亲眼见过,能在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在九城护卫下挟持皇帝,这等胆色武功,确非常人能及。”
冷凌秋终究是明白了当年之事,但他想不到平时谦逊尔雅的聂游尘,面具下既然藏着这些恶毒心思,之前还一直因他授业之恩,尊他一声“师父”,却不知自己这些年来也全在他掌控之中,若非凌如烟这次调查清楚,当众揭穿他的面目,只怕自己还在认贼作父。
想起那日凌如烟所指,心中疑惑,问道:“既然这‘忘情蛊’是他配制,那日百花宫误会是你下毒,你为何不辩驳?”
风仇突笑道:“我和他同出一脉,是他下毒和是我下毒又有何区别,反正都是玄香谷人所为,又何必再做解释?”
冷凌秋疑道:“这‘忘情蛊’的配制之法,乃是百花宫不传之秘,以姬水瑶的武功,只怕萧千绝也不是其对手,又岂是轻易能盗取出来,难道还有其他隐情?”
风仇“哼”了一声道:“当年姬水瑶乃是江湖第一美人,欲获其好感的何其之多,沈啸风也是其中之一,两人之间也许尚有纠葛,这就不为外人所知了,但这‘忘情蛊’配制方法,确是沈啸风从百花宫中取出,至于是如何取出,这便不得而知了。”
冷凌秋见他颇有无可奈何之意,又道:“后来呢,后来玲儿她娘如何?”
“后来我那妹子虽然中毒,但若斩断情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巧的是,那时她刚好怀上玲儿那孩子。”
冷凌秋听到此处,便不再问,他深明医理,其中结果不言而明,‘忘情蛊’攻人心脉,势必会感应到胎心变化,为了不让蛊毒侵入胎儿体内,必须阻断通往胎儿气血,如此一来,胎儿便不保,唯一之法,只能用‘周天无极’针法,将蛊毒控在母体,待孩子出生之前,方能保其健康成长,只是这番操作,胎儿出生之时,会带走大量气血,母体心脉又被银针阻断,血气不能继,势必性命难保,现在聂玲儿既然顺利出生,那结果不言可知。
又听风仇道:“后来因此事,我和聂游尘反目成仇,脱离玄香谷,自创‘万毒门’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若非这次玲儿大婚,念着我那可怜的妹子,才来看她一眼,否则又岂会卷入这场风波,如今他终是死了,只是可怜了玲儿那孩子。”
冷凌秋听完方知他和玄香谷有如此纠葛,怪不得聂游尘一直不提聂玲儿娘亲,便连聂玲儿也不知其中缘由,原是为此,想到之前他和萧千绝对付太湖水寨,又问道:“那你当年为何要帮萧千绝对付太湖水寨?你和萧千绝又是什么关系?”
风仇突然苦笑道:“当年我脱离玄香谷,只有夏紫幽不说好歹,任我选择,但沈啸风和聂游尘自然不依,我和他二人打了一场,可惜终究是技不如人,险些命丧他二人之手,正当命绝之时,是萧千绝施出援手,方能捡回一命,他有恩于我,你说他要重出江湖之时,我要不要帮他一次?”
冷凌秋这才明白,世人只知风仇助纣为虐,甘心为萧千绝驱使,谁又能想到萧千绝曾对他有救命之恩,那日他喂沈啸风和聂游尘‘化毒丹’,原非是想救他二人,而是怕凌如烟迁怒到聂玲儿,这才出手相助,他现在关心的也只有聂玲儿罢,玄香谷其他人对他而言,是生是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想起萧千绝如今踪迹难寻,父母之仇依旧如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心中,不由问道:“既然你和萧千绝关系非凡,那可知他现在何处?”
风仇闻言看了一眼冷凌秋,道:“你要找他报仇?”
“正是,我父母之死,他难辞其咎,虽说他亦是奉命行事,但我身为人子,若不在此事上做个了断,又怎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风仇突然笑道:“莫说我本不知晓,就算是知晓,你觉得老夫会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么?”
冷凌秋听说萧千绝曾对他有救命之恩,便在心中猜想他不会将那人的藏身之处告诉自己,也不在意,道:“你说也罢,不说也罢,我自然要去寻他,若是运气不好,今生寻不到他也就罢了,若是寻到了他,必将要他去我父母坟头谢罪。”
说完起身便走,临走之时,突对风仇道:“若今后有机会再遇到百花宫中人,我自会向她们说明当年用‘忘情蛊’嫁祸姬水瑶之事乃是别人所为,和你并无关系,只是你仇家甚多,还是离玲儿远些罢,玲儿如今和铁剑门已成一家,在京中有樊忠将军和王妃照顾,可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