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和稳婆见此忙将颜扶进了马车里,颜倾疼得连与肖守城话别的力气都没有,她浑身是汗,但此时又下着大雨,汗与雨完全混合在了一起。
颜倾依依不舍地看向肖守城,张了张口,声音终是被雨声盖了去。
肖守城怕颜倾听不见,大声喊道:“颜倾,好好保重!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众人的视线度模糊了,也不知是泪是雨。
颜倾此时别无他法,只有回到马车里生产。
马车外面都是雨滴砸落屋檐、地面的噼里啪啦声。马车里面是颜倾公主又疼痛又绝望的叫喊声。
稳婆趴在颜倾的两腿之间仔细查看,已经开了六指头,此时离行刑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颜倾、稳婆和梁太医都万分焦急,真希望颜倾公主能尽快将孩子生出来,让肖守城死前能够看孩子一眼。
眼见刑场上的漏沙已要漏完,即将到了行刑的时间,梁太医站在马车外也十分着急,不禁问道:“还有多久能生?”
稳婆一边指导颜倾该如何喘气如何用力,一边言道:“开了八指了,很快就能生!”
阵痛一阵强似一阵,颜倾被折腾得浑身是汗,虚弱张了张嘴,但声音却极低,稳婆知晓颜有话要说,便把耳朵贴在了颜倾唇边。
颜倾小声地聂诺道:“求监斩官晚行刑一时半刻,让守城见上孩子一面。”
稳婆当即就哭了,稳婆一生接产无数,单是宫里得永乐公主、永平公主和福慧公主和四皇子还有赵世妇和南承华生的便有一半出自她手,她一生接生无数,却第一面临这生离死别的场面。
稳婆抹了把眼泪,忙冲着马车外的梁太医大喊道:“梁太医,请您求监斩官晚个一时半刻,公主马上就生了,让肖将军见一眼孩子再上路。”
梁太医当即回了句“诺!”便跪在了雨幕之中,大声对监斩官喊道:“求监斩官晚个一时片刻,公主马生就生了,求您让肖将军见一眼孩子再送起上路。”
梁太医的为人京中的官员度清楚,此人一向木讷,没有人情,而今也能让梁太医主动下跪求情,足以说明颜倾公主和肖守城至少有一人人品过硬。
肖守城到底谋逆不谋逆众百姓不知晓,但监斩官却将刚才二人的对话都听见了耳里,很明显,肖守城没有造反,但为了维护皇权肖守城又不得不去死。
整个刑场的气氛十分肃消对肖守城与颜倾公主生离死别这个场面感到极其动容。
梁太医这一跪,带动了几个百姓,见有百姓跪于地上替颜倾公主求情,愈来愈多的百姓都跪在了地上,最后竟发展成了所有在菜市口观看行刑的百姓都跪下来替颜倾公主求情。
监斩官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刚刚那一幕慕,监斩官也极其动容,况且监斩官也明白肖守城只不过做了皇帝维护皇权的替罪羊。奈何皇命不可违,监斩官自是不敢随便更改时间。
“求监斩官延时!”
“求监斩官延时!”底下的请求声一浪高过一浪。
虽说皇命不可谓,但民意更不可谓。眼见沙漏里的沙已漏完,即将到了行刑的时间。监斩官心一横道,闭眼对下面的刽子手喊道:“延时一刻钟!”
“监斩官英明!”
“监斩官英明!”下面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颜倾公主听到欢呼之声开始振奋,刚刚流失的力气好像又一丝一点回到了体内。
稳婆再次将头钻入颜倾公主的裙底,笑着言道:“九指了,看见孩子的头了,可以试着生了。”
颜倾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既像是笑又像是哭得笑意。
“喘息!呼吸!”颜倾按照稳婆的节奏在进行吸气呼吸,孩子一点一点的往下走。
整个菜市口刑场静得唯能听到簌簌的雨滴声和颜倾公主粗重的喘息声。
监斩官焦急地一会看向沙漏一便看向马车,可眼见沙漏里的沙已经漏下了八分之一,延时的一刻钟马上就到了,而马车里仍旧未有任何动静,监斩官十分着急。
要知道刑场行刑一向得分秒不错,仗着民意求情,他延时一刻钟已经是极限。
即便孩子没有出生,监斩官也不可能在延时。
眼见最后一粒沙已流入了瓶中,监斩官将处死令扔在地上,大喊道:“行刑!”
刽子手将肖守城等人身后的罪牌拔了下来准备行刑。
肖守城的目光一直盯着马车,神态从容,没有一丝惧意。当斩杀令下达的时候,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他知晓今生到底是没有了再看到颜倾和孩子的机会。
随着一声刀与肉的碰撞之音响起,马车内响起了一阵婴儿啼哭之音。
包括监斩官在内的众人都是一阵哀婉,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监斩官也不禁自责,自己若再晚一点点想必肖守城也不会带着遗憾而走!
可如果自己真的又延后一点点,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又该怎么办?
“让守城看一眼!”颜倾虚弱地说道。
“奴婢这就去!”稳婆说着剪下了脐带,将孩子随意包裹了两下就抱出了车。
可刚刚刑场上的三人如今都已身首异处,稳婆差点一个趔趄栽下马车,好在被马车外打伞的婢女扶住。
颜倾发觉了稳婆的不对劲,忙虚弱地问道:“怎么了?”
“肖将军已经死了!”稳婆啜泣道。
颜倾公主闻言,当即昏了过去,于是众人匆匆驾车,赶回了宫内。
肖守城,人如其命。生是为了守住城门,死也因为守了城门才死。这名字仿佛是个谶语,再这名字起好的那一刻,便已书写了他今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