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斗鸡走狗
炎国的酒与齐天弈在孛临时的所饮相比，就明显要淡上不少。若饮孛临的酒是为一时喉头之快，那在炎国所饮的酒便是如醉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这下齐天弈倒是有些能了解为何那么多的酒客在散尽千金仍愿一次又一次的投入温柔乡。
不只是酒，就连摆在齐天弈面前的几盘菜都是如此，能从中明显的感觉到这番风土人情所特有柔和与绵密。其细腻的口感甚至能让觉得入口的肉并无肉感，入口的菜蔬则反而有着荤腥的口感。
这倒也的确是不枉破费来此一趟。齐天弈吃的很慢，加上最开始的交代，一直坐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人来管他。而在他不断的观察中，发现周围的一众酒客，无论身旁是否有酒楼中的女子相陪，自入座后饮酒几乎不会少于一个时辰。
虽然是第一日来的蜀庆，但这个都城所带给他的新奇与愉悦感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就当齐天弈与一众酒客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中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人所沉浸的状态。
“掌柜的，赶紧把人都打发走，今日的归云阁，我们令狐公子包了。”
酒楼大门处，一个随从耀武扬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就来到柜台前想让酒楼中的人将在座的二十余位酒客全部赶走。
这一举动无疑是引起了众人的怒目而视，当随后听到这名随从口中说出令狐二字后，又如同泄了气一般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直视。
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位十分神气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其后还有一众酒肉朋友和四个护卫，见酒楼内的众人仍没有反应，冷眼扫视了一圈，语气异常冷淡地说道：“我令狐夜机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归云阁，在座的各位大多也是与我相识的。我今日与一众友人想在此相聚把酒言欢，又无奈不想被他人打扰，只能劳烦各位给我一个面子，所有的酒钱皆由我令狐夜机一人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一半的酒客纷纷起身，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向门外走去。
“长的人模狗样，哼，整个蜀庆谁还不知你令狐野鸡是个伪君子。”坐在齐天弈邻桌的一位酒客看了令狐夜机一眼后低声愤愤道，但似乎又奈何对方的身份只得起身。
野鸡公子吗，这名号倒是挺适合。齐天弈并未起身，他能感觉的出这位所谓的野鸡公子修为只有二莲，而那四名护卫中最强的一位也不过刚入四莲的水准，另外三人都是三莲，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则更加不堪，甚至有的还不是圣徒。
如此看来，这位所谓的公子哥的背景恐怕与欧阳曦完全没有可比性。再加上本来十分不错的心情在此刻被破坏，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等归云阁内所有的客人都走尽后，令狐夜机一行人的目光自然也是投到了依旧从容饮酒的齐天弈身上。
酒楼中的掌柜的见了连忙安抚了下身旁的令狐夜机，然后小步跑到齐天弈身旁低声请求他离开。或许是考虑到齐天弈是外来人，还简单的告知了令狐夜机的身份。
谏议大夫之子吗，一个正五品的官职便能如此仗势欺人，看来是家教不严……齐天弈伸手制止了身旁的掌柜继续说下去，同时抬头挑衅地看向令狐夜机等人，摇了摇头。
“既然不想自己出去，那本公子就大发慈悲把你抬出去，你们几个，给我把他腿打断抬出去扔了！”
“哎呀，令狐公子，小店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您大人有大量是不是…”见令狐夜机劝不动，掌柜也只得转向齐天弈低声道，“这位客人，您还是赶紧走吧，算老头子我给你赔个不是了。”
齐天弈依旧摇了摇头，示意掌柜向旁边退退：“一会的赔偿，掌柜的您说一个数，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全数交与。”
就在齐天弈放下酒盏时，四个护卫中的其中三个三莲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正当令狐夜机得意扬扬地等着齐天弈被他的手下从自己身边扔出店门时，一道人影却离他越来越近。若不是他自己也身为圣徒反应过来侧身闪开，那这个人会正好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身上。
令狐夜机正要破口大骂，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人竟是他其中的一名护卫。
紧接着，剩下的三名护卫也被扔到了他的脚下，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而齐天弈依旧坐在桌前，为自己重新斟上了一杯酒，似乎方才的一切并非他所为一样。
“还要继续吗，不如坐下与我小酌几杯？”
齐天弈举起酒杯笑问道。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差点把令狐夜机给气到吐血，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齐天弈，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从他的唇缝中蹦出来的一样。
“叶管，你若是不杀了他，明日你就别想再待在我令狐家！”
剩余的那名名为叶管的护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其所散发出沉稳的气势令齐天弈第一次蹙了蹙眉头。
眼前的这人是一个真正的武者，与方才那三名护卫有着明显不同。齐天弈立刻做出了判断，随即从腰间拔出了燎南之火。
此剑一出，屋内的温度顿时上升了一截，但所有落地的火焰都被齐天弈用自己的黑水接住，虽说他已经交代过会赔偿损失，但若是毫无顾忌地动用燎南之火，这家酒楼恐怕是会炬于一旦。
“令狐夜机，我记得上次已经同你交代过了吧，半年之内不得再来打扰归云阁的生意，没想到这还没一月呢又来寻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令狐夜机听到这个声音后瞬间便没了方才的怒气与傲气，整个人开始不住的颤抖，似乎恨不得马上这个缝钻进去然后消失。齐天弈挑了挑眉头，他这才知道这家酒楼的二楼原来一直有客人存在。
齐天弈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看见两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簇拥着一人缓缓下楼，见此番场景他下意识的认为对方也是一位纨绔子弟，只不过身份要比令狐夜机尊贵好多。但回想起刚刚的声音，齐天弈不由得再次向那个方向看去。这一看，却是令他大跌眼镜。
从两名女子中间走出来的人，竟同样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一名和齐天弈一般年纪的少女，其相貌也丝毫不输身旁的两位女子。
一身干净的轻装，上面纹有深浅不一的蓝色凤凰，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简单的扎成了一个位置较高的马尾，其给人气质隐隐有一种大将风范。
少女出现时，自然同样也注意到了齐天弈，其目光在他手上的燎南之火上停留了片刻后，便很快又落到了令狐夜机的身上。
“令狐公子，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话吧，你今日为何会带着你那帮狐朋狗友出现在归云阁。还请你解释解释，是不是我的话如今在你这也已经没往日那么好用了？”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少女的语气明显变得更加冷硬了几分，楼内的气氛一度变得异常凝重，而所有的寒气皆是向着已经双腿抖的完全站不住的令狐夜机涌去。
齐天弈收回了剑，一边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已经被吓到马上要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的令狐夜机，一边开始暗自揣测那名神秘少女的身份。
沉默了几息后，令狐夜机两腿一倒竟直接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小人是真的不知道白小姐今日也在楼中，您放心，我马上就带着他们滚出归云阁……还有方才归云阁的损失小人一定照价赔偿。”
“听你的意思，若是我哪日不在归云阁，那你照样会和你那帮狐朋狗友来此花天酒地？”少女眼底已经流露出一丝寒意，眯起眼质问道。
“白小姐饶命！小人以后绝对不会再踏入归云阁一步了，”令狐夜机似乎是被吓破了胆，一咬牙抬手对着自己的右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小人扫了白小姐的兴，自罚掌嘴。”
对于掌嘴这一事，令狐夜机是丝毫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一个接一个结实的巴掌抽在他两边的脸上，很快就已经红肿一片，但似乎只要楼梯上的少女不发话他就会一直这样抽下去一样。
“行了，滚吧，我希望你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在归云阁看见你这只无人管教的野鸡。”
此话一出，令狐夜机非但不怒，反而如释重负地磕了个头连声道谢，然后真的带着他那帮随从和酒肉朋友“滚”出了归云阁。
见令狐夜机离开，少女紧蹙的每天这才微微舒缓了开来。正当她准备与身旁两位绝色女子回到二楼时，似乎在不经意间瞟到了齐天弈，于是又转过身走下楼。
“你的装束似乎也不像是苻国之人。”
齐天弈微笑着颔首以应：“小姐猜测的不错，实际上我不来自四国中的任何一国。”
“哦？你方才收回的把柄剑，似乎来历不凡，难不成是什么隐世宗门？”
“小姐你说笑了，我这点实力，与那些强者相比恐怕连班门弄斧的资格都没有。”或许是出于礼貌，齐天弈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摘下了自己的斗笠。
少女一愣，她没想到方才一击击退三名三莲圣徒的人竟然年龄看上去与自己相差无几。短暂的沉默后，她意味深长吐出了一句话：“看来你也是将要参加九霄宫大试的俊才之一了。”
齐天弈听完并不惊讶，依旧不卑不亢的缓缓而道：“那我与小姐相比可不在一个层次，即便我去参加多半也不过是白走一趟罢了。”
“你能知晓我的修为？”少女有些不敢相信。
“四莲下境，”齐天弈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而且已经圆满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少女盯着齐天弈的眼睛，似乎想找出对方眼中那一分是猜测的可能，但沉默了许久后还是不得不开口道：“你说的的确不错。”
齐天弈颔首回礼，随后拿出了二十枚金币放在了桌上，看向一直陪在一旁掌柜说道：“今日之事，是我有所鲁莽，这点钱就当是赔偿了。他日再来贵店，还望掌柜的莫要驱赶。”
那位掌柜哪还敢多言，连忙点头道谢。
就在齐天弈准备出门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不知可否随我上楼，我想与你交个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