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候和云杳相视无言。
他们生长在桃花坞,从来没有与外界的人有过接触,难道桃花坞之外的人都是如此德行?
若一个郎中都如此疯癫,又怎能医人?
刘小候表情淡然,却是暗暗心惊。
他竟然看不透徐郎中的内心。
这才是最可怕的。
是人,都会有思想。
他难道不是人?
“你确定是个郎中?”刘小候表情没有仍何变化。
“我本就是个郎中。”徐山缓缓道。
“郎中应该救死扶伤。”
“本职所在”
“可你却没有。”
“我有.......”
“你没有。”云杳突然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郎中,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却分明是拿这条小蛇作利益交换。”
云大少越说越激动,“你这种行为在桃花坞我见得多了,以保护之名行讹诈之事,转过眼就把它做成一碗蛇羹汤。”
“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银子,才肯把它还给我们。”
徐郎中:“嗯?”
云杳愤愤道:“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小白是本少爷的宠物,别说你不知道。”
“是吗?”徐郎摇头晃脑道:“你竟然拿它当宠物,这是不对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你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也无需要知道。我只想知道你想讹诈多少钱才肯把它还给我。”
徐山道:“既然这样,你愿出多少银子?”
“一钱都不给。”刘小候冷声道。
“哦?”徐郎眯起双眼看向刘小候。
与云杳不同,这个少年明显的更有城府,始终是表情如常,波澜不惊。
云杳也是吃了一惊,他回头看着刘小候,“你不可以如此绝情。”
刘小候淡然道:“......毕竟是人妖殊途。”既然是人妖殊途,就无须处处留情。
徐郎中把手中的小蛇放入竹篓,“对小动物如此残忍,没有一点爱心,你们不配做个人......”
“你说的不错......”
一直闭目熟睡的小夭一跃而起,把两个少年拉到身边,三人并肩而立。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清冷道:“当下世道,能把自己当作人的人,那他一定就不是人,你难道是人?”
徐郎中对小夭的突然暴起,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神色顿了顿,很认真道:“我不是。”
云杳失声道:“不是人? 难不成是妖?”
“也可能是畜生。”刘小候淡淡的。
徐郎中也不生气,慢慢起身,道:“都不是。”他接着道:“要不你们来猜猜,我.....”
“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猜。”小夭指了指他身旁的竹篓道:“你若作蛇羹,能否分我们一碗?”
徐郎中神色一滞,顿时哑然。
云杳看了看小夭,欲言又止。
毕竟有过一夜情......是不是太残忍了些。他又看了眼刘小候,少年一脸的不以为然。
云杳在心中哀叹:臭小子,你能不能不要如此绝情!
徐郎中桀然一笑道:“这个好说,一碗蛇羹而已......”顿了顿,又道:“但是我还是想要让你猜猜我是谁。”
他看向刘小候的眼神,竟然有了几分赞许之意。刘小候神色始终如一,小小年岁,非常之人!
小夭略一沉吟,道:“如你所愿!”
她用心声与刘小候言语一番,少年点了点头口中默念,就见他手腕上的角质手环青光一闪,一管羊毫便出现在他手中。
“如意笔?”徐郎中脸色终于变了。
刘小候上前一步,凌空虚点,片刻之间,一块与成人等高的铜镜便悬立在众人眼前。
“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铜为镜,正衣冠、鉴妖魅!”小夭道:“你是不是人,一照便知。”
“你骂谁呢?”徐郎中走到镜前,哈哈大笑。笑声中,他形像容貌瞬间便转换了几十种之多。
虚影重重。
有老人小孩、妇人壮汉、官员农夫、书生商贩、青楼卖笑、二八红妆等等......
当镜中出现一个高冠博带,宽袍大袖,长须飘飘的道人模样时,铜镜突炸裂然消失了。
凭空隐没,无声无息。
老道士鹤发童颜,长袍大袖,一柄拂尘长搭在臂弯,迎风而立,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云杳不由目瞪口呆。
刘小候却只是皱了皱眉。
小夭脸色大变,“道德天尊化三清,你是本尊还是?”
“这并不重要。”老道士笑容可掬。
小夭道:“哦?”
“我总归要带他走,你又何必知道。”
“这不是一个上仙该有的态度。”
“这正是一个修道上仙该有的态度。”
“你接受世俗万民供奉、受人间香火,就没有丁点的怜悯之心?”
“我只怜悯我自己。”老道士风清云淡。
小夭只好闭嘴。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和少年一路出海。就自己这点微未道行,那来的自信能陪他刘小候安全到达神农峰、面谒女娲宫?
她不想就此放弃,“你应该问问他的意见。”
“他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老道士不容置疑。
“够了......”云杳突然一拳砸向地面。
刹时间尘土飞扬,四境武夫的一怒之威竟是不容小觑。
场面瞬间静寂,落针可闻。
云杳无视看向的他异样眼神,指了指老道士脚下的竹篓,道:“为什么就没人关注那里,毕竟也是一条生命啊!”
突然间,云杳感觉刘小候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傻子。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我是傻子吗?
他看向刘小候,后者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他身后。
云杳疑惑地回头,“我操......”
身后边,庙门旁,蛇精白素素倚门而立,白衣胜雪怯生生的看着他。
眼波流转,眉目含情。
老道士哈哈大笑,“还是个情种,俗人果真可怜。”
他一脚踢翻竹篓,一缕青烟从竹篓中袅袅升起,骤然散开后,一个青衣少年抻了个懒腰,叉手道:“我是青衣,你们好啊.....”
“果真都不是人。”
冷哼声中,刘小候甩出了悄然握在手中的银刀,如疾风闪电般射向老道士的面门。
你凭什么要带我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他看到了小夭内心的无奈、自责与不安,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
她难道是在可怜我?我刘小候是要人可怜的人么?
他也曾暗中驱使桃花飞剑,飞剑竟是如沉大海般失去了神识中的联系。
这是个不祥之兆。
他悄然拿出了一直贴身携带的银刀。
这把银刀很精美、很漂亮,刘小候很喜欢,所以一直就贴身携带,片刻未曾离过身。
明知没有胜算,可少年仍想一博。
哪怕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机会。
所以,刘小候毫不犹豫地甩出了手中的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