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稍顿片刻,显然只为了让丁贵稍作思虑,然后认真解释道: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之所以要你重走一遍小黑豆的现身故地,便是要为我营我造梦境提供素材。而我对小黑豆的性格特点、行为习惯及到访之地等信息,掌握得越多,越可能营造出逼真且有效的梦境,从而知其当下。只要对方还活着,不管相隔多远,必能反馈一点信息到梦境当中,这便是梦境显踪。而刚刚的梦境,的确是成功了,若不是二郎……”
听到这里,丁贵有心维护一下可怜的二郎,便打断道:
“大妞,据我所知,其实就算没有二郎出声打扰,刚才的梦境似乎也不对劲。因为我的梦中出现了两个无关之人,你怎么解释呢?”
其实刚才大妞也提到了这个问题,说明她是知道原因的。
果然,大妞郑重道:
“爹爹,这点正是我方才要说的。无论幻境还是梦境,都不可能出现莫名其妙的人。我让你重走小黑豆的故地,以及为你营造的梦境,都是以小黑豆为中心。所以我想,那一双大小女鬼当中,必有一个是小黑豆的本体,或者小黑豆是她的本体。就是怕你不相信,我才没有一早说出来。而据我推测,那成年女鬼,就当是小黑豆!”
什么?
冰冷女鬼是小黑豆?
大妞怎么会有此猜测?这也太不敢置信了。
两人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丁贵想起什么,当即质疑道:
“大妞,你的猜测有依据吗?我可记得,你先前还说,梦境被二郎打破,未见到正主……”
大妞羞赧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打断道:
“爹爹,我先前所说未见正主,其实……其实只是我不忿二郎胡乱出声,所以吓唬他啦。虽然今天是我第一次施展梦境显踪之术,但梦境营造却是第二次哦。岂能分不清其中关窍嘛?”
“第二次?”
丁贵有点不解了,看着二郎仍然笑嘻嘻的样子,实在无语。
只是,大妞不是才回归红线吗?怎么就第二次了。
大妞马上解释道:
“你应该不会忘记吧,第一次时,还是我和二郎共同出体,为你和宋离姑娘牵连红线呢。虽然最终红线未能牵成,可是那梦镜却是在你的梦境基础之上,营造得很成功。不管是单单营造梦镜,还是梦镜显踪的梦境,必得遵循一个原则,那便是梦中对象,一定要与做梦人相熟。因为我只会对你施展此术,那便是特指你的熟人啦。”
稍顿一下,她又道:
“普通梦境的要求倒不高,只要是和你有过一面之缘的对象,我便能针对性地围绕该对象,勉强营造出一个梦境。可是梦境显踪的要求,那可要极其相熟才行。这个极其相熟,便是指你对对方的了解程度,而并非见面次数……”
听到这,丁贵才恍然大悟,但更不解了,道:
“就算那冰冷女鬼是小黑豆,那另一个粉红身影又是谁呢?我可从未见过。没见过,又岂能称相熟?不相熟,又怎能出现于我的梦中呢?那么……”
那么之后,自然是指大妞的解释并不正确,甚至谬以千里。
只是这种打击人的话,丁贵可说不出口。
大妞毕竟第一次施展此术,该加以勉励的。
其实,要让丁贵相信冰冷女鬼便是小黑豆,并不困难。
只是,他想要听到更好、更直观的理由。
因为,当初在小蛇山,他给身边人一一度送仙阳之时,便发现了小黑豆的诡异。
对方的魂魄完全隐藏在脑洞虚暗中,不可发现,还是一丝光亮的仙阳诱惑,才致其空空的脑洞中,冒出一个矫健身影。虽不觉得冰冷女鬼和矫健身影有什么相似之处,但丁贵自见识过丁灵的魂魄凝婴之后,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了。
丁灵的凝婴,可以消隐,只是,其外表成不太完全的人形,五官尚未成型。
而小黑豆的凝婴,不仅可以消隐,还显出了明显的女性身形。特别是其矫健灵活的身手,一下便将仙阳夺走,远非丁灵那呆滞的凝婴可比。
只不过,当时丁贵被吓懵,还未看见矫健身影的面容,对方便消失不见了。但,他肯定,那矫健身影,一定不是冰冷女鬼长发飘飘的模样。
当然,这些区别,未必能表明,小黑豆一定与冰冷女鬼无关。只是,冰冷女鬼真要是小黑豆的本体,或反过来,小黑豆才是其本体,那都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了。
毕竟,小黑豆若如此强大,那为何在灵智上又不突出?
不说之前与它相处时,丁贵对其训练的各种艰难。就说在它走失后,它居然不能在数月之间,自行找回小蛇山,丁贵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要硬说小家伙不再认可他丁贵的情谊,丁贵是绝不认同的。
大妞听了丁贵的质疑,脸上却也不慌不忙,只淡定道:
“爹爹,请听我解释。事实上,我刚才还没说完,你便打断啦,所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般来说,能入你梦境的,自然只有相熟之人,连我的营造梦境之法,也不可改变这一事实。而能入梦显踪的,非得是极其相熟之人。但这里面,却也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对方若为修炼高人,便存在闯入梦境的可能。显然,小黑豆极其不凡,与那粉红身影相熟,故而让她无意闯入了梦境。”
这样也行吗?岂不是说,粉给身影与小黑豆关系密切?
好吧,的确是自己不懂了。
咦,不对!
丁贵忽想起一事,忙道:
“大妞,为何小黑豆不能是那个粉红身影呢?因为在密林中,二人给我的感觉,成人女鬼十分冰冷,倒是那粉红身影,颇令我有亲近之感。”
“咯咯……”
大妞听问,巧笑一声,才道:
“那你可感觉错咯。在我的梦镜之中,你所体会到的别人的感觉,都是不真实的,并不值得放在心上啦。何况在尘世里,你应该知道,梦中的事情都会与现实相反。你反过来理解,倒可能更真实一点呢。”
梦与现实相反?
别说,丁贵生前的确没听过这种说法,但是,二郎在很早的时候倒与他说过类似的话,那便是牵联姻缘时,不用在意女方在梦境里的态度。
当时梦中的宋离自荐枕席时,就态度冷淡,二郎便让丁贵不用在意,且表示他和君儿是缘之使者。只要他们牵联红线成功,不管那女人在梦中如何抗拒,现实里也会千依百顺,好感难断,姻缘必成。
丁贵也算了解了,大妞说话的风格,不会像二郎那般,关键时候口中也许、可能、大概等词不断,所以经常是一知半解。大妞明显知道得多,理解得透彻,不会胡说八道,很值得相信。
那便听信大妞便是。
感觉心中疑问尽除,丁贵终于飞身离开小屋,准备去寻小黑豆。
不过,才发出崖边,他忽又想起一个大大的疑问,是与小黑豆梦境不相关的事,便问向已回归脑洞的双灵,道:
“大妞,二郎,我还有个疑问,你们在我睡眠之前,为何百般劝说我快快入睡,却不肯告之我真相呢?须知,若早点告诉我梦境显踪之法,我就不会对你们胡乱猜测了。或许,正因我的胡想及担搁,才致梦境并不顺利呢?”
此问,却是二郎抢答道:
“大……爹爹,提起这个,我还要生气呢。你若早点睡眠,相信梦境质量一定会好许多,肯定不会什么都不清不楚,连一个地名都未出现,还得咱们一一去打听。也幸许,咱们早找到小黑豆了也不一定呢。”
“你直接说原因吧。”
丁贵已飞在半空,有点不耐烦道。
要是他知道前因后果,当然会配合睡眠了,可惜,他就是不知道呀,无须多做假设。
二郎的话被堵在口中,颇觉不爽。
但他知道,大妞现在已能时时感知外界一切,便不敢对丁贵表露不敬,只老实答道:
“因为做梦人无意入梦,才能取得最好的梦境效果。如果太刻意,有所准备,甚至心中有所要求,那样的话,君儿就算能营造出完美梦境,却也只能收到有限的信息,想获得有用的显踪,必然不太可能。好了,你快点找到小黑豆吧,免得君儿一直将她试法失败,记在我头上啦。”
无意入梦才最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二郎先前一直神神秘秘,然后又脾气暴燥,多次催促自己快点入睡。
至于二郎畏惧大妞的话,丁贵也不甚在意。他又不眼瞎,岂能看不出来双灵分明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大妞明明温柔,却独在二郎面前尽显泼妇本色,而二郎明明吊二郎当,却又能在大妞面前伏低作小,百折不挠。
两人颇有乐在其中之喜,他当然不会再生意见。
连准备好的归劝之语,也早早放弃了。
……
丁贵记得清楚,梦中他尾随冰冷女鬼飞出了太平顶山崖,便一路往南。
这回虽不能称故地重游,但也不差什么了。
丁贵飞飞停停,终于来到一片黄沙小坡,这已是离开太平顶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现在回头看,其实这里距太平顶并不远。
只是现实飞行和梦中飞行,差距颇大,高林密枝遮住视线,根本与梦中的一无阻挡的景况不同。好在,他对黄沙小坡和巨石耸立的景貌,记忆犹新。所以,凭着这些特征,他边飞边找,多次对号入座,终于来到这处与梦境中最相似的地方。
而经过大妞刚刚现身一阵比对后,二人便确定这里便是梦中最后惊醒之地。
在勘探了一圈周边情形后,丁贵不禁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