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羽落和无情踏进寺庙后院的那一刻几乎怔住了,寺庙后院里一片殷红,入眼处皆是妖艳欲滴的彼岸花,密密麻麻,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再加上藏在彼岸花花海中的一条小道和夕阳余晖洒下的一片斑斓光芒,恍若通往冥界的黄泉路。
“这是……”羽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明显已经露出了吃惊的模样。
无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别说,这还真是少见,确实好看。”
同样站在旁边的墨临枫冷冷地道了一句,“嗯,好看是好看,就是总觉得走过去就要重新进入六道轮回了。”
墨临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在花海中穿行的小竹子和林楚璃。
无情接过墨临枫的话茬,“干嘛急着投胎?你不得先找找孟婆在哪里,喝一碗孟婆汤?”
墨临枫白了无情一眼,“你要是急着圆寂,没人拦你。”
说完这句话,墨临枫转身也走进了花海里。正在花海里兴奋地看花的迟天祭窜来窜去,差点撞到墨临枫身上,不过幸好这次墨临枫有了防备,及时就躲开了。
“二货!你看着点儿!”
“哦!哦!不好意思!”
凌安在花海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无情和羽落站在花海边,因此走了过来,“这花海中没有任何杂草,长势也异常好,应是有人常年呵护。”
羽落眺望了一圈,“可为何那人将这里呵护得如此好,寺庙前面却是那个样子?就像是在故意……掩人耳目?”
“嗯,就连前院泛滥的兔子都不曾在这里打洞,说不定养护这些花的人还是一个痴情人。不过不重要了,我们就只在这儿里休息一晚,也不会毁坏他养护得如此之好的彼岸花,相信不会来找我们什么麻烦。”无情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羽落,伸手拉住羽落的手腕也走进了花海里,“一起在这里走一圈,就当是提前感受一下黄泉路的氛围了。”
凌安是个谨慎的人,虽说无情的话在理,但凌安还是有些担心,因此看着无情他们都走进花海里后,凌安还是握着手里的碎星剑一个人守在了这里。
花海正中央种着一棵菩提树,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岁了,粗壮的枝干有力地伸展着,枝干上的绿叶是这花海中唯一的一片异色。
小竹子踩着迟天祭的肩膀爬上了一根粗壮的枝干悠闲地坐了下来。而迟天祭不会轻功只能双手双脚笨拙地往树上爬,惹得小竹子一阵嘲笑。迟天祭见状不高兴了,一伸手抓住小竹子的脚腕,想要借力爬上去,但小竹子哪里反应过来,就这样两人一同跌下了树,随后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林楚璃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墨临枫背上,墨临枫正背着林楚璃在花海的窄道中小步慢跑。
羽落此时也显得十分兴奋,解下腰间的碎玉长箫塞给无情,“你来吹曲,我给你跳一支舞如何?”
无情有些惊喜,“我不记得你还会跳舞?”
羽落昂了昂骄傲的小脑袋,“那当然!难道你在怀疑我?”
“怎么敢?我只是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那些看似华丽但是无甚用处的东西,相比于舞蹈你不是更喜欢舞剑吗?”
“我是更喜欢舞剑,但是我可没说过舞蹈就是华丽但是无甚用处的东西!难道我就不能为了鬼魅舞提前做准备吗?”
无情无奈地笑了起来,“佛心珠和万花刃两门佛门禁术还不能满足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魔宗秘术也感兴趣了?”
“怎么?你不愿意教我?”
“愿意,怎么不愿意?先让我看看你跳得如何,只要我满意了,就教你。”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羽落走到菩提树前的一片空地处,随着无情吹起了一曲《佛渡众生》,羽落也舞了起来。
落日在羽落身上撒下了一层金纱,伴随着羽落起舞的步伐和无情的箫声,四周的彼岸花仿佛得到了灵魂,在微风中同羽落一起起舞。恍若佛子坠了凡尘,百鬼凄声哀吼,也唤不回走入轮回的那个人。
然而面对羽落这一场惊鸿舞,最震惊的不是无情,更不是墨临枫和迟天祭他们,而是一个一直躲在暗处悄悄看着他们的人。
那人嘴唇都颤抖起来,片刻间双眸里就满含泪水,心里一直在反复询问着一个问题: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她怎么会天姬舞?
此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无声了,在那人眼中羽落的脸慢慢变成了另一个女子。下一刻,滚烫的泪水从脸上滑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羽落一场舞毕,恰好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晖也被夜晚收了回去,继而无情的箫声缓缓停下。
睡前,众人饱饱地吃了一顿兔肉大餐。不过这次的兔子却不是无情等人抓来的,而是黑蛇钻入兔子洞将兔子赶出来,然后小白捉住的。因此作为这次晚餐功臣的小白和黑蛇心满意足地蜷缩在羽落怀里。主要是小白喜欢找羽落,而盘在小白身上的黑蛇自然而然也就缩在了羽落怀里。
饱腹后的林楚璃像往常一样缠着墨临枫寻地方睡觉去了,墨临枫虽然表面嫌弃,但内心却不知道乐成了什么样子。
此时的小竹子已经昏昏欲睡,倒头就靠在了凌安怀里,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油水。凌安倒是没有嫌弃,只是帮小竹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水,然后任由小竹子睡去了。
看着羽落专注于抚摸小白雪白柔软的羽毛和小黑冰凉滑腻的鳞片,无情似乎有些不爽,忽然就喊了一声:“有老鼠啊!”
小竹子顿时就从凌安怀里弹了起来,迅速伸手一把掐住黑蛇的脖子就将黑蛇从羽落怀里生生拽了出来,“啊啊啊!哪儿有老鼠!我……我不怕!你出来啊!我的小黑在此!”
小竹子手里的小黑……也就是那条黑蛇被小竹子死死地掐着七寸,先不说小黑能不能要了老鼠的命,光是小黑自己的命就已经快要保不住了,只能无助地摆弄着身体和尾巴。
迟天祭见状忙一把抓住小竹子的手腕,将小黑解救出来,“哪儿有老鼠啊?小黑都要被你掐死了!”
小竹子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迟天祭手中逃过一劫的小黑。小黑发觉小竹子在看它,赶紧一摆尾迅速窜进了迟天祭怀里,它可经不起小竹子再掐一次命脉了。
小竹子此时才反应过来无情是在骗他,顿时气鼓鼓地看向无情,“师兄!你可以拿生死开玩笑,但是拿老鼠开玩笑就过分了!”
“生死都可以开玩笑了,但老鼠却开不得,好不公平,老鼠听了怕是都会伤心吧?”
“谁让老鼠长那么吓人了?小黑多可爱啊?”
“你这话若是让二皇子听去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凌安虽并不想说话,却忍不住还是说了一句,“既然小竹子怕老鼠,那最好还是不要如此开玩笑了。”
无情笑意十足地看向凌安,“我就等你说话呢。”
随后无情假装好意地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可下一秒无情就将小白从羽落怀里揪了出来,迅速敲晕后塞给了凌安,“今晚小白就先拜托给你了。”
羽落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只能埋怨道:“你怎么又敲小白?”
“放心,我下手有数,敲不傻的。”
无情说着几乎是将羽落扛了起来,然后要去寻找休息的地方。
迟天祭顿时好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神神秘秘起来,“无情,你这……先不说你是不是和尚,光是你要在寺庙里做坏事就不太好吧?”
无情登时脚步一顿,冷白的皮肤上透出一抹浅粉,耳根子也微微泛红。
“迟天祭!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怎么也如此想别人?坏事?你倒是展开说说我要做什么坏事?”
迟天祭平时粗心大意,可此时却细心地捕捉到了无情泛红的耳根,“不是……别生气嘛!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看你耳朵都红了。”
“我……”无情少有地被迟天祭怼没了话。
小竹子笑嘻嘻地也凑了过来,“嘿嘿!师兄,懂得都懂!你别看我小,我也懂。今晚我帮师兄你守着,保证谁都没法进去打扰你跟嫂子!”
“你们敢不敢再说一遍?”
无情脸色发黑,死死地盯着迟天祭和小竹子,仿佛马上就要用什么魔功来伺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那个……无情,你先放我下来……”
羽落通红着小脸被无情放下来,随后羽落忙拉起无情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找了许多个房间却处处漏风,最终无奈只能随意找个地方先将就着。
无情顺手从房间角落里长出的一株杂草上揪下来几片叶子,然后将叶子随手往空中一扔,叶片上瞬间映出了一个个血红的佛字,颤抖着漂浮在空中,蓄势待发。无情打了个响指,那几枚叶片就在无情脑袋上来回穿梭,片刻后无情头上的小发茬就已经被削光。
无情伸手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心里暗道:嗯,挺光滑的,也不扎手了。
无情又摆了摆袖子,血红的佛字消失后,那几片叶子立即就失去了力量,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羽落,现在可不扎手了。”无情邀功似的拿起羽落的手在自己的光头上摸了两圈,“如何?”
羽落接着捧起无情的脸又捏了捏,“哈哈,比小黑的鳞片还要光滑了!”
再晚些,羽落靠在无情怀里,两人静静地躺在铺着干草地上,透过破败的窗户看着外面乌黑阴沉的天空。
“怕是又会有雨。”
“嗯。”
无情揉了揉羽落的头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舞蹈的?”
“三年前。”
“三年前?”
“嗯,就是三年前我被我哥强行从静安寺带回家后,我爹为了不让我到处乱跑就安排了一个舞姬教我跳舞,美其名曰让我有个女孩子的模样,因此我就跟着那个舞姬姐姐学了大半年。对了!那个舞姬姐姐可漂亮了,只是常常满脸愁容。她说她叫白铃,不过她腰间确实挂着一个银白色的铃铛,每次起舞都会叮铃作响,确实好听又好看。但后来白铃姐姐离开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
“原来如此。”
“我今天跳的这个舞是白铃姐姐最喜欢的,也是白铃姐姐自创的,我记得是叫……天姬舞。”
“天姬舞?江湖中有一门专门惑人心智的武功似乎也叫天姬舞。”
“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巧合吧,重名了。”无情按了按羽落的脑袋,将下巴搁在了羽落头顶上,“好了,睡吧,不早了。”
“好嘞!”羽落最后又在无情脑袋上摸了一把,然后揪起无情身上的一串流苏,乖乖闭上眼睛睡觉了。
黑暗中无情勾了勾嘴角,也闭上了眼睛。
此时只有一个黑衣的僧人听了这些话更加不能镇定了,他一个人走进了自己亲手栽种的彼岸花花海中,嘴里喃喃自语:“天姬舞……竟是白铃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