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淀村是因在柏杨淀定居而得名,最早的族群就是龙家,后来不断有外来的逃荒者,和慕名来此的没落家族以及落魄文人定居,村子越来越大。
龙家始终是村里的老大,不仅因为是最早家族,而是他们特殊的技能,上千里地的柏杨湖,烟波浩荡,鱼米之乡。龙家的儿女后代都是水里长大的,也是祖居湖边百姓心里的主心骨。富饶的柏杨湖在官府眼里就是块大肥肉,哪有见肉不想吃一口的,龙家历代族长是与官府周旋,为一方百姓谋得最大利益的家族。
龙家子嗣不丰,但寿命长,长到胎儿也是怀胎不止十月而是数年。妞妞有三个叔叔,两个小哥哥,上面的曾祖都是在几百岁时突然不见了,也有人说他们是升天了。
所以,村里村外的周边百姓和当地官府,也不把他们看做妖孽,而是尊称他们是水神族的后裔。
元旦过后正是年节里最热闹的时候,忙了一年的村民们唯有此时是最悠闲的,子玉一行人因此成了他们议论的焦点。他们很快就知道了龙族长的贵客是京城的王爷王妃,一帮子带刀的紧身侍卫也就说的过去了。
用过丰盛的晚宴,夜凉如水,屋里炭火盆的火苗渐渐小了。子玉怕冷,却也不愿再去叫人添炭。他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盖了半身,手放在脑后,开始回想今晚与龙水千的谈话。
龙水千一见如故的的热情,妞妞天真洒脱的个性,都让他感到亲切。谈到自己历次征战的经历,龙水千格外关注,听到自己上次被刺杀时,跟着自己多年的剑坏了,他便自告家底,说让自己到他的武器库挑。
子玉这才知道,龙水千不但水下功夫了得,还对兵器设计痴迷。圣元对兵器管理甚严,他不能公开制造,便在村里和镇上开了几家铁匠铺子,有这作掩护,偷着还是能制作出满意的趁手兵器。所以他答应了龙水千明天午后再走,一早就去他的隐秘兵器库看看。
学武人对武器天生偏爱,所以子玉一口应下。何况他虽有灵丘剑,却不能随便使用,还要有一把自己趁手的兵刃才好。
屋里的火烛火苗疯长,该剪烛芯了。子玉索性抬手想灭掉,就此睡了,不想此时却传来敲门声。
“谁?”
“是我,王爷睡了吗?”是龙水千的声音。
“没有,没有。”子玉急忙掀了被子下床,开门让他进来。
他回身用桌上备的剪刀剪了烛芯,又让水千在桌旁坐了,才问道:“族长来找子玉有何事?”
“是有一件事,白日人多不好说的太明白。我来就是再问一下,王爷真的不改变主意吗?你已经知道京城刚刚的除夕大劫是什么预兆。圣元乱世将至,你身处权利中心是不得已,可现在你已无官职,就此隐退不好么?”
“龙族长是好意,子玉也明白局势,可京中有我这一世的父母家人,还有我此生,不,是我几世都放不下的女子,我就是走,也要带她一起走。”
“王爷知道了自己身世,就该明白,大劫非人力能抗衡,仅凭你的力量护不了他们,王爷何必自扰。你的生母也不希望你这一世再经受磨难。”
子玉眼眸一亮:“族长知道我的娘亲在哪儿?难道妞妞真是我异父同母妹妹?”
是了,妞妞应是水神一族,怎么能不与娘亲有关联。
“为取信王爷,今晚就把事说透了吧。我龙水生,论真正年龄辈分,比王爷还小,是王爷娘亲的母族九代庶子。你娘亲离开荆山你父神时,已身怀妞妞,被母族幽禁惩戒,你知道我水神族胎龄长,七年后,面临妞妞出世,你娘亲怕被族人伤害,冒险出逃,生下了妞妞。那时帮她的就是我先祖,你娘亲五年后被迫回了母族,走时留下了妞妞在我族中长大。”
“我娘亲是何方水神族,现在哪里?族长又如何到了人界?我虽有了部分记忆,这些我却无从知晓。”
“你娘亲是芙蓉水神族圣女,你外祖就是芙蓉江帝君。我们祖辈就是因妞妞要躲过帝君才下界定居,这是你娘亲的意愿。时间长了,后代也不想离开,乐得在此繁衍生息。赤羽族被灭族后,你娘亲到处找你无果,数年前她曾找到过这里看望妞妞,走后再无信息。今日我才知道,是你成了凡人失去记忆,找不到你是必然的,如今我也无能为力。哦,对了,上次你娘亲还为你留了东西。”
龙水千从怀里拿出两张画,子玉接过。
一张就是妞妞说的那张子玉小时画像,三岁孩童正顽皮,在池边玩水的子玉,哪有如今的相貌,眉眼依稀有点,鼻子很像,嘴巴下颌那就大相径庭了。也不知是妞妞哪里认出自己的。
龙水千道:“可能是血脉缘分吧,妞妞就认定你是她哥哥了,在水中的能力也是认出的原因,除了水神族圣女,我们族人也做不到像你和妞妞那样。”
子玉解开衣襟露出胸口,内力从掌中透入,他凝神动用意念,很快胸前一件挂饰显现,挂件的那枚指环闪出金红色。
龙水千激动起来,不顾形象的扒着子玉衣襟:“这是,对,没错,这是赤羽族的本命戒,只有嫡系才是金红色,你果然是赤帝血脉。”
他说着把另一张画图递到子玉面前:“看,这就是当年赤羽族的镇宅宝物紫薇剑。”
这张图上画了两把剑,一把是外形宽厚的长剑,一把是短剑,精致锋利。
龙水千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解说:“紫薇剑,听说过吗?也叫紫宸剑,传说盘古初开混沌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力竭时,天地之间仍有清浊二气纵横。盘古用双眼化为日月环绕,用日月之精气炼化混沌原石,铸就紫宸剑,立于天地之间。紫宸剑对应北辰星极,有众星拱卫,可辩乾坤正邪,卫四方生灵。四方之说,是因那时四位主神分立,各统御一方。后来你父神陨落在昆仑虚,你娘亲就猜测是因紫宸剑。自古传说紫宸一剑定乾坤,得紫宸剑得天下。当时天域众仙神正呼吁统一,哪个有霸主之心的谁不想拥有此剑。”
“我父亲有霸主之心吗?”
“哪有,你娘亲最了解你父亲,像九君一样闲云野鹤,要不怎会与你娘亲成知己,避世荆山莲花峰。”
龙水千的叙述,让子玉零星的记忆慢慢整合,他看着图问道:“怎会有两柄剑,是娘亲画的吗?”
“不是,再早你娘亲也没有见过那柄剑。还是在你父亲陨落,赤羽族几乎全族战陨,巫山山脉的赤羽神族宫殿被焚后,紫宸剑便失去了踪迹。你手里这图,是当年铸剑师欧冶子画的,没看这是羊皮吗?上古时哪有纸。”
子玉这才感觉出手里这张比纸还柔软的是羊皮制的,制作工艺相当好,图上的剑,花纹细致如发丝刻制。
龙水千继续解答:“你娘亲一直在找这把剑,也是为了弄清你父亲陨落的真正凶手。她认定,能让伏龙、赤羽两大神族两败俱伤的背后推手才是凶手。千年了,你娘亲不断在三界寻找,终于先得了剑图,又对照图认出了这把剑。”
子玉也兴奋道:“找到了,龙族长可见过了。”
龙水千一脸得意,捋着不长的短须道:“有幸一睹。”
“那剑在何处?”
“别急,听我慢慢说。这图上第一把剑,是原剑的画图,第二把才是如今流传下来的紫宸,如今称作紫薇。王爷你看,原剑剑身的裂痕处,欧冶子都画的很全,这是他在重铸前做的很细的一件事。重铸后的剑身短小,却是锋利无比,且剑鞘十分贵重,没有了原剑的霸气。若不是有剑图作解,谁会想到这是上古流传的那把神剑,这也是能顺利被你娘亲按图索引找到的原因。”
子玉把图展开在龙水千面前:“此剑真如传说的那样?我觉得就是传说而已,父亲若真为此陨落,我觉得不值,古人真的太重天意,轻生命了。”
“王爷不可这样说,看图纸怎么能感受古剑雄风,等王爷见了真品才会肃然起敬,那可是有剑灵加持,到现在那把剑还没有想认的主呢。圣女那一次来,就给了我收存,说如果找到你,就传给你,实在找不到,就给妞妞。我这里放的是图,那把剑在我水族的密室,我明日就叫人去取,最晚后日必到。王爷多住两天即可。”
子玉摇头道:“若是后日见到的是娘亲,我愿等。那把剑以后就传给妞妞吧,我明天必须启程,我怕赶不及。”
龙水千惋惜道:“这一会儿我去哪里给你找娘亲,你就是为了俗世亲情和那位女子,值得吗?”
“我说值得就值得,知恩图报是人间美德,不做俗人怎会知道,人间这一遭我走的值。再说,那位女子是谁,她曾是圣元的丞相,为社稷百姓殚精竭虑,如今有难我能不管?她也是与我相伴千年的生死道侣,我与她不存在值不值得,是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