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京城五百里地的柏杨淀村，大片干枯芦苇被结冰的湖面冻得死死的。夕阳下，泛着橙光的湖面上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溜冰，其中有个小些的孩子胆子大，已经溜到中间去了，年龄大点的知道厉害，不住喊着：“妞妞！快回来，那里冰薄。”
这是个穿着一身红袄裤的小女孩儿，回头看了一眼哥哥，还没搭话，脚下的冰层就咔嚓裂了，妞妞落到水下去了。
孩子们惊慌失措的喊着，都不敢靠近那条不断扩大的裂缝，只有妞妞的哥哥不顾死活往中间跑，被那些孩子拉住，急得坐在冰上哭喊妹妹。不知谁喊了一句：“快去叫大人！”
在他们眼里大人就是唯一的靠山了，于是孩子们跑上岸，直奔村子。
此时，过路的一行人已经看到险情，有几匹马突然加速奔来，这正是子玉一帮人，他们几个身手好的率先到了湖边。
那个男孩已经连爬带滚，接近了裂口，丁一几个一齐跳下马，就要下湖。
子玉阻止道：“人多了不行，你们退后。”
他解开大氅扔到岸上，用轻功一跃，及时抓住了就要落水的男孩一扔，靠惯性那孩子便落到岸边的冰面上。他不敢再踩冰面，横向滚到大裂口那里，下了湖。
岸上的人紧张的看着，手里都捏了把汗，他们水性都好，可这是三九天啊。文燕催促：“你们快想法子，王爷有旧疾，下水久了不行。”
黄敬杰心里也着急：“把扎帐篷的绳子接起来，快！”
顾曦拿出酒壶：“要两个水性最好的下去，不要一起下。”
泓二和海六已经脱了棉衣准备下湖，两人喝了几口顾曦的酒，抓着绳子下到冰上，学着子玉的样子接近裂口。
就在这时候，冰面上有了一声震动，随即咔嚓嚓连续几声，冰层向四面八方开裂，露出一大片水面，海六不提防，被滑下半个身子，忙扒住冰层，被泓二拉上冰面。
与此同时，一道水柱腾天而起，子玉怀抱着女孩跃起有三丈多高，快速的从空中跃到岸上。
君眉失声喝彩：“王爷神了，怪不得不让别人下。”
众人松了口气，都把视线转向了那个红衣女孩，落水这么久，大冷的天，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可看到那女孩睁着亮晶晶的大眼，不错眼珠的盯着子玉，一双小手紧紧扒着子玉的脖子，不但不怕，还一副亲昵的样子。
文燕伸手去接孩子，那女孩却不撒手，她和君眉只好把干爽的裘皮大氅裹在子玉湿淋淋的衣服外面。
女孩刚要张嘴，被子玉捂住道：“别叫，你再叫我把你扔下去。”
女孩睁着无辜的眼睛，转头看向远处，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爷爷！”
子玉这才松了手。
村里跑出的一拨人，男女老少都有，跑的那叫个快。
领头的一个四五十岁，看穿着打扮就不是一般的农户，女孩叫的爷爷就是此人。
妞妞爷爷步履矫健，几步就到了子玉身边：“哎呀，我们家妞妞太顽皮了，麻烦贵人相救。妞妞，以后再不听话，爷爷关你十年，看你改不改！”
妞妞在爷爷的瞪视下乖乖趴到爷爷肩上，伏在他耳边：“爷爷，他就是哥哥。”
那爷爷看着子玉：“鄙人是柏杨淀村村长龙水千，今日小孙女承蒙搭救，肯请贵人进村一叙，好让我聊表谢意，尽尽地主之谊。”
子玉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若能有个舒适的落脚处也好，他自报家门道：“在下京城人士，复姓赫连，回京城路经此处，举手之劳不足为道。今日既与龙村长有缘，就叨扰一晚，明日我们就走，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龙水千一边吩咐人回家准备，一边让着子玉等一行人回村。
子玉从上岸就神不守舍，加上那小姑娘的表现，任谁看着都不正常，这场合也不适合问。
一路上子玉也在回想刚才水下的情景。他一入水，就用内力护着五脏六腑不受寒气侵袭，一面努力寻找女孩身影。没一会儿就感到头晕憋气，他对自己的水下承受能力向来是自信的，这种情况还少见。
他只得向上浮起想换气，没想到已经游到了厚厚的冰层下，他一慌的瞬间，就觉得有股气流冲开了几乎要闭塞的七窍，顿时呼吸通顺，视觉也分外清晰。他十分意外，自己在水下能像在陆地一样自由呼吸视物了。
来不及细想，他在四周查看着，游了一阵，就看到那小姑娘落水后，被一丛水草缠住了。
他身上连把小刀都没有，只能扯动水草用内力去攻击。
期间他怕小姑娘水下窒息太久，没了生机，就想给她渡气。四目相对时，小姑娘的眼睛蓦地睁开了，并且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蠕动唇角，说了句什么。
子玉一阵惊喜，这女孩怕是跟自己一样的，只是被缠住上不去了。他用力扯动那一大团摇曳飘逸的水草，手刀砍了一把又一把，就是不见少，就像又生命一样不断再生。
他对着小姑娘安慰道：“别怕，我会救你上去，等着我。”
他一个蒙扎，气沉丹田，落在水底，才发现这水草的根系太发达，不知在水里长了几百年。他运足内力一掌轰去。水底的泥沙碎石弥漫，露出粗大的根系。
“哪里来的臭小子，坏我好事，我等了百年才等来这一个满意的。找死！”
数条粗大的根茎拧成一条巨蟒一样的绳鞭，搅动着水流一起打向子玉。
子玉不识得是什么成精的草怪，急于救人，他意念一动，灵丘剑立刻在手，向着绳鞭的根部投射过去。
那怪物惨叫一声，四分五裂。整个浮动的一大片水草像没了根基的浮萍，被涌动的水流冲散了，露出小姑娘的红衣，红唇和亮晶晶的大眼。
“虞哥哥！虞哥哥!”
子玉停在小姑娘面前：“你叫我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是虞哥哥呀，娘亲有你的画像。”
“画像？娘亲？你的娘亲？”
小姑娘不耐的划了两下水，浮在子玉面前：“你看，我们的眼睛，像不像？还有鼻子，嘴巴，还有，”
她像条小鱼游来游去：“看，我们在水里是一样的，娘亲说过，人类在水里不能这样的。”
子玉不知道亲娘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女儿，还急着想认亲，没凭没据的。还不被人当成妖怪。
不由她再说，他一把托住她胳膊，脚一蹬向上窜去。等到了冰下，他才道：“记住，上去不许叫哥哥，更不能叫虞哥哥，我们不认识。记清楚了吗？”
小女孩笑着点头：“妞妞记着，上去不对外人说，你是我虞哥哥。”
“对谁也不能说，记住，我不是你哥哥。”
看着小姑娘发誓般的举着手，子玉这才一拳上去轰开了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