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高栏台
书名:阴差阳错 作者:西风吹小山 本章字数:2503字 发布时间:2023-07-27

泠泠湖水倒映六角飞檐,积雪散落栏台。廊桥蜿蜒,幽曲回复通往森罗的高楼。古老的“高栏台”历经千年,与如圆桶般固若金汤的建筑相连,而今被市民戏称疯子的集中营,简而言之是一家精神病院。

赵弦和齐辰爆发的矛盾,将钱琳琅猛然拖入过去的深渊,病房门上有一小块方形透明玻璃,钱琳琅窥到赵弦出手之残忍,粉碎了她对救命恩人的幻想。她以为从平光湖天台之后,西春茶楼里发生的事再也不会出现,她以为洛琴姐姐和自己属于一个阵营。

原来安宁一词,实如登天。奈何她想不通,凡是让她萌生出依赖之心的人,为何总会顷刻崩塌。她的住所不是家,姑且称它为一幢房子。所谓倦鸟之还,钱琳琅此刻唯一想要寻找的是她的母亲。

保卫室的大爷,管你穿的像黑夜中的吸血鬼,还是干净纯粹的中学校服,就仨字,不放行。晚上的“高栏台”没有对外开放的规定。

钱昊往那里一站,红口白牙,分外渗人。如果他直接找院长,吴玉良很快会听到风声,容易打草惊蛇。赫兹隐晦提过“高栏台”藏着吴玉良见不得光的秘密,白日平静无事,夜晚黑暗丛生。钱琳琅不但是钱昊庞大计划中的变数,还是现下唯一有理由顺理成章入内的人。

正当他寻找其他突破口的时候,伴随“嘭”的三声炸响,西南角火光冲天。保安顾不得和他们纠缠,急忙回去拨打求救电话。

钱昊的目光顺着灼热的火光望过去,霎时间,桶状围墙把大火困在里面,犹如炼丹的炉中火。

赫兹赶到,见到漫天火光,躲在马路边灌木丛后。偏生今夜“高栏台”失火。不论是负责制造“迷萝”的制糖厂,负责交易的地下仓库,还是负责运输的海底隧道运输都没能抓住吴玉良的把柄,这场大火过后又能留下多少痕迹。

起火的时候,大雪已停,离这里最近的灭火人员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也来不及救出所有人。

钱琳琅呆愣片刻,窜入保安室内,趁其不备,按下自动门按钮,还未冲进去,就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钱昊见到凭空出现的人,也是吃了一惊,雪后的路更难走,她竟能这般快。殊不知,赵弦和赫兹都走的江路,直线行进,不同于陆地雪湿地滑,交通堵塞。

赫兹眯起眼睛,心中有预感今夜钱琳琅的母亲未必能活下来。暗道既然今晚“高栏台”没戏可唱,不如回去再想一计,可惜原本要探到部分秘密。

“妈——,妈妈————”,绝望的嘶喊声透过骨头传过来,赵弦第一次在钱琳琅身上真切的感受到属于少年人的力量,悲哀的,却是以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

假如钱琳琅正值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她可能会和逝世的亲人好好的告别,经历痛苦之后慢慢弥合创伤。可她才十四岁,父亲离去,母亲无法痊愈,吴可人的霸凌,朋友的死亡,吴玉良的恐吓,每一样她都在艰难地承受着。久而久之,像个活死人,失去青春该有的生气。

不是经历过海啸,才能更好应对洪水。而是没经历海啸,或许才能更好的应对洪水。那些忽略的创伤,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致命的一击。

数十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从里面跑出来,奔跑路线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现场一片混乱。他们有的出来后就坐在地上,有的望着大火喃喃自语,还有的发出惊恐的尖叫。值班医生在疏散人群,个个灰头土脸,外衣烧的残缺不全,破损的里衣堪堪护住躯体,他们疲惫的神情带着些许绝望的气息。

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人都配合,还有,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活着。

陆瑟江一行人与救援人员同时来到,他精准地从忙乱的人群中寻到崩溃大喊的表妹,默默上前,从正面抱着钱琳琅,顺带一齐抱住了表妹身后的赵弦。赵弦缓缓松开手,将钱琳琅交给她的家人。此时,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面。

“高栏台”上的千年古亭在湖中央,不知怎的也燃起来。今晚的“高栏台”,噩梦才刚刚开始,救援车的笛声在身后持续响着。

钱昊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走过烧得只剩残柱断瓦的古建筑,给烟点火,鼻腔盈满沉香的味道,绿色的烟丝慢慢消退,余香四处飘逸。

赵弦还未拐到林荫道,感应到前方的不对劲,踏雪的皮靴停下来,敌不动我不动。这场大火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出于意外还有待商榷。一旦是人为,也可能是“高栏台”内部的人员做的,但火势的凶猛程度实在让人觉得是自掘坟墓。围墙内人的实力和精神状态对她而言都是未知的。

躲在灌木丛中本打算离开,转念一想,又抱有和赵弦同样想法,遂打算守株待兔的赫兹隐忍了一会儿,听到对方没有动静,从阴影中出来,未伸展的暗器转瞬止住。

“离她远点。”赵弦见到赫兹,变得更加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且不在乎对方的回答。赫兹要是钱昊的人,自然不会“好心”到来“高栏台”放火帮吴玉良毁灭证据。

跳出来的赫兹拦下欲走的赵弦,阴狠地质问道:“你到底是在帮吴玉良,还是打败他?”

赵弦冷淡的看他一眼,不想理会对方的胡言乱语,继续沿着马路向前走,“高栏台”经受大火,防盗系统肯定遭到破坏,她思索着最容易偷溜进去的位置在哪儿来着。

“你剪断她的羽翼,就是在保护她?在吴守良被诬陷的时候不让她作证,她妈妈受折磨的时候,熟视无睹。你从未有一刻认为自己能扳倒吴玉良。”赫兹猛地拽住她,五官跟着扭曲,加大音量尖锐的斥责道:“恐惧吴玉良是在削弱你的力量。你甚至不如蒙衍,至少他给了你立足的机会和能力。”

赵弦没有多作解释,赫兹说对了一半,她恐惧吴玉良的势力,想要获得完全的自由。这些年,她一直人为切断和外界的联系,不曾大肆享受赚来的钱,为的是有朝一日,全身而退。所以,她只能做一个人类社会的隐形人。

是啊,向攻击者认同,认为他是不可战胜的时候,反抗者已经输了。或许有的受害者想要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只为公平二字。可她始终觉得,活着才是最好的选择。让一个身后没有盾牌又难以自保的孩子挺身而出,这不是宣扬正义,是在拿她挡枪。

娃娃音的赫兹始终学不会多用脑子思考问题,他不肯放过赵弦,大胆猜测道:“吴玉良的这个犯罪链条,你是不是都有参与。如果你的行为不是来自恐惧,那就还有一种解释。你参与过“高栏台”的试验。”

若这是事实,吴玉良更没必要杀了她,他们将会有同一种结局,要么都活,要么都死。

赵弦无语的看着这个狂徒,眼里的温度寒了几分,平静中带着冷冽反问道:“万一吴玉良要动钱琳琅,钱家、萧家、陆家又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救她。难道你会出手?难道钱昊会帮她一把?就算真有人愿意,他的实力能防得住‘黑金’和‘斗魁’!”

世人指责弱小者的懦弱,要他们不畏强权,无人怜惜炮灰的结局,只说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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