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京城这巨大的身子渐渐被黑夜吞噬,而华宵楼像是黑暗的京城中的一盏明亮的花灯,此时看去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传入阮清的耳中。
阮清站在华宵楼前,身后跟着今天才买回来的仆人识墨。阮清抬头望了望这座高楼,心里无奈,自从入京,也只是在崔府上活动过,最多就出去到书局买点纸墨笔砚等文具,哪里来过这样寻欢作乐,莺莺燕燕环绕的场所。
“公子,要不别进去了吧。”识墨瞧着公子脸色,犹疑的问。
“白日里王公子可亲口邀请我了,我哪有拒绝的道理,不去岂不是落了他的面子。”阮清抬脚就往前走去。
“可是,你可以跟崔公子讲啊。我瞧崔公子对您还挺关心的,您若是去跟他说不愿,想必他也会帮您的。”
“我本就烦扰崔府繁多,加之我与崔公子相识不久,怎可因为一己之私去开这个口,等哪天买了房子,你我二人便从崔府搬出去罢……”
阮清走进华宵楼,楼内香气扑鼻,红纱环柱垂下,里面烛火通亮,人来人往,阮清走进一会就微微起了汗,此时老鸨询问阮清需要什么服务,便被一男子打断,接应了阮清过去。
“阮清兄,这边请。”
这男子着青衫,唇红齿白,目光清明,身材修长。见到阮清拱手作揖,待阮清回过礼,便将手耷拉在阮清的肩膀上,从背后看一副好不亲近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对好兄弟,绝不会想到他们才刚认识一个时辰不到。
“敢问兄台大名?”阮清想从他的臂膀里出来,可无奈身量实在矮上不少。
“我叫山疏,字典仪。其实我早就听说阮清兄的大名了,此次举荐就你我二人是寒门子弟。”山疏搭着阮清上楼,期间搂着美娇娘的酒鬼,或者与小娘子亲亲我我的看似附庸风雅的文人从阮清身边经过。
“在下字礼成。没想到山兄也被王公子邀请了。”
“我们这一批被举荐的都被他邀请了。你进入厢房后可要小心。我们本是寒门,他王净生倚仗世家,本就瞧不起我们这粗鄙之人。”
“山兄切莫妄自菲薄,我相信山兄的才能不比他们那些世家子弟差。”
“阮兄真是抬举我了。再者,王家与崔家在朝廷上自成一派,你先在崔府借住,后被崔相举荐,我看这王净生邀请你准没什么好心。”山疏叹了口气,望着阮清的眼里闪过一丝的担忧。
“他王家如今如日中天,有狼才虎豹之心……”未等阮清说完,山疏捂着阮清的嘴,将剩下的话语打回阮清的肚里。
“快到厢房了,阮兄可要小心,方才那些话阮兄切莫再言。”
阮清点了点头,山疏才小心将手挪开。阮清自知失言,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了二楼西边的尽头厢房。
阮清二人踏进厢房,厢房内香气浓郁,惹的阮清鼻子痒痒的,差点没打喷嚏。坐在主座上自是宴会的东道主王净生,他一手捧着酒杯,有长相娇媚的二女服侍其左右,在他的左右两侧各有座位,坐着的都是些阮清不大面熟的人,不少搂着娇娥。再看山疏已左右逢源的向周围人打起了招呼。
王净生拍了两下手掌,周围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看下阮清,对着大家说“这是阮清,可是我王净生的贵客,大家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周围里的公子哥和妓女纷纷迎合,王净生左边依偎在王净生怀里的女子说“听闻阮清公子很得崔丞相赏识,我这些姐妹可以一定要好好地服侍阮公子。”说着便向阮清座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哈哈哈哈哈,还是秋娘明白我的心意,待客有道。今日我们皆为同一批被举荐的人,日后入了朝廷也是同僚了,我敬大家一杯。”
“敬日后的同僚”左右各举杯,一饮而尽。
阮清身旁坐着山疏,山疏见阮清有点不胜酒力,而阮清周围的侍女不断的再给阮清喂酒,阮清苦不堪言只得作喝,酒过三巡,阮清已红晕上脸,使得他像那娇艳的沾满露水的桃花惹人倾看。服侍阮清的侍女不由得偷偷地多暼了几眼,觉得怎有此女子还好看的男人。
半醉不醉的阮清意识已经有点模糊,脑子感觉塞了一块石头,压的脑子愈发转不过来,正当阮清呆愣的时候,感觉旁边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肘,阮清一转头,发现是山疏。
山疏微微靠近阮清,低头说道:“你可少喝点,当心点王净生。”
这时坐于王净生右下座的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面露傲慢之意,鼻孔朝天看向阮清。
“听说阮公子是寒门出身,如今能和我们坐在一块,也是一种缘分啊。”
还不等阮清做回应,他对面那人又附和道:“是啊,不然像阮公子山公子这些乡野之流怎么可能和我们坐在一起,还得感谢王公子的邀请啊。”
座上一时七嘴八舌聊了起来,言中不乏对阮山二人出身的贬低之意。坐在主位上的王净生面色自得,看着下面的人讨伐贬低阮山,也不及时制止,这本就是他授意而为,他借宴席之意就是为了贬损阮清,他欺不到崔殇头上。还不能拿捏阮清了吗。想起崔殇那张脸,和过往的纠葛,明明纨绔子弟一个却仗着有个姐姐作贵妃便肆意妄为,当众贬低他的面子,王净生心头生起一股恨意,面色扭曲一下又恢复正常。
“好了,你们不要再议论阮清,山疏二人。他二人今能与我们同席,也是能力可为。”
王净生一发话,周围都收了声音。
“不过,”王净生复又发话,“看阮兄身姿绰约,面如冠玉,云容月貌,难怪京城里大家都说阮兄与崔殇公子有报背之欢呢。”
刚才那位锦衣华服男子笑了起来,道:“莫不是阮兄这举荐不是从床上得来的吧!”
话音刚落,周遭尽是笑声,各座的人眼睛望向阮清,像是无数道光柱要把阮清的衣服烧灭,其间不乏女子似银铃的笑声,却在阮清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坐在席间的阮清面上充血,耳边不断环绕笑声,他们怎能如此污蔑崔殇公子和他的清白,怎能如此质疑我,虽我出身寒门,确实求于崔叔,他们怎能说出如此下作之语侮辱我,侮辱崔府。阮清僵直着背,垂在案几下的手捏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流血了也浑然不觉。站在旁边的识墨看到掌心的血迹,惊讶了喊了一声公子,才将将把阮清唤回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