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穿着西装,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像每个孝顺的儿子一样回到家,大概想分享什么无趣的事 ,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容 ,不好看 。杨蓼坐在饭桌旁翘着二郎腿用牙签捞着西瓜吃 ,等着杨支发现自己给他的小小惊喜 。
干净的黑皮鞋踏进湿润的血里, 有些黏糊糊的, 像个沼泽把人拉进去, 空气中食物味道和浓厚的血混合起来 ,令人作呕。
母亲坐在轮椅上脸上皱纹里被不均匀的血晕染的丑陋而真实,一把刀插在她胸前, 像是脆弱的天鹅头歪斜的落在一边,杨支手不易察觉的抖了抖 。他抬头看着幽黄灯光下多年未见的女人 ,冷白皮在灯光下也透着丝丝冷意, 喷溅的鲜血沾在她身上, 像是什么古时代黑暗图腾 。带着胜利的笑容杨蓼修长的腿抬起用脚尖虚虚点了点母亲。
“杨支 ,我把妈妈杀了你替我开心吗~”杨蓼甜蜜蜜的嗓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杨支耳边盘旋 ,冰冷而甜腥 ,杨支忽的意识到那是自己无意间咬破舌头流出的血味。
那抹血味唤醒杨支有些麻木的神智 ,他颤抖的跪在母亲旁边 ,靠在她胸前, 寂静一片 。他抬头凶狠的看着依然笑盈盈的杨蓼 ,忍不住渗出的泪模糊了高高在上的女人 ,娇俏的脸蛋隐在泪后 ,她像是变成了一个妖魔 。
“你个疯子...你个疯子...疯子...”隐忍多久的泪憋不住的滑下。 杨蓼蹲下来有些疼惜的捧住男人的脸, 软软的手指细细擦掉杨支的泪, 顺带的血也蹭上了他的脸 ,就好像在说: 杨支, 你也是凶手。
“怎么不高兴?”杨蓼温柔的看着他崩溃的眼睛,“滚!”杨支狠狠推开她的手,将她一撞压倒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杨蓼在越来越少的空气里依然温柔的笑着,两只手平平的张开,“哥哥,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们都是杀人犯了...哈哈哈哈哈。”她有些艰难的说但语气依然是有些开玩笑般的。杨支心猛的一颤,双手下意识慢慢松开,无用的泪再次落下,像是在嘲讽他的懦弱。
杨蓼刚呼吸到空气便一只手搂住杨支的腰,像一只凶狠的狐狸狠狠咬上杨支的唇。杨支本想推开,女人另一只手按下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杨蓼试图站起来,杨支汹涌着泪水将这个吻主动权夺走,双手扣住蓼纤细的腰。
两人重重的呼吸交杂。
直到杨蓼有些呼吸不上来杨支才松开了这个吻,这个意味不明的,荒唐的,隐忍了多年的吻。
房间蔓延的血味像是在嘲讽杨支,杨支捂住脸着,杨蓼跪着抱住杨支,像从前那样温柔的环住他。
过了一会,房间逐渐寂静。杨蓼松开怀抱,看向银色镜框后杨支微红的双眼,“哥哥,想我了吗。”
女人眼中像是有一团欲燃愈烈的火,烧灼了杨支杂草做的防护墙,被自己亲肿的唇微微扬起像是幼稚的女孩得到心爱的玩具,肆意而张扬。
杨支颤抖着手慢慢抚上那张总是在梦里出现的脸,不再是小时候有些婴儿肥的脸,下颌线鲜明而柔和,眼睛舒张开里面隐藏了很多杨支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
杨支有些迷茫的意识到,眼角无意间落下一滴泪。
“小蓼...”杨支喃喃道,像是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刻想了无数遍,自然的温柔的脱口而出。
杨蓼眼眸微微一亮,笑成了一条线,“嗯。”甜蜜蜜的一应,好像刚刚杀了他母亲的人不是她。杨支感到一股彻底的寒意却又有一丝熟悉的温暖。
“哥哥,你不敢做的,我替你做。”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温柔的摸了摸杨支的头发。嗯,就是这个表情,无数次她替他背锅受罚时露出痛苦自责却又赢藏着一丝庆幸。
杨支摇摇头,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站起身。“这个残局你怎么收拾。”杨蓼跟着站起来,牵住杨支的手,“自杀。你别担心,我已经布局好了。”
杨蓼笑笑,松开杨支的手把桌上的白色手套拿起,走到门口,停住扭过头,“杨支,我把名字改回来了。我不再背着他的姓了。” 语气轻松而温柔,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很快开走了。
莫小蓼轻松的声音落在杨支耳里却像是钟鼓重重敲击在骨膜上,脑海里慌乱闪过的确是,是不是说明小蓼不再是...杨支摇摇头将杂念晃掉,攥紧了拳头。
随着车声渐渐消失,杨支看着轮椅上的母亲,看着她年龄大后渐渐爬上的皱纹,这些皱纹又有几根是为他而生的呢,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拨通电话,警察很快赶来,对现场简单搜寻一下,对杨支问了几根问题便匆匆下了自杀的结论,遗体被带走,一切简单的好像理所当然。
过往灰暗的一切像是真的被永远掩藏了。
虽然他早就自我欺瞒将一切一页一页翻过去,好像这样,他和母亲真的和谐的一家人,是别人口中照顾痴傻瘫痪母亲的好儿子。
杨支有些疲惫的将打火机凑上烟打上火,火焰砂一声窜上烟,把黑暗中杨支的脸印的忽暗忽明。
自从警察走后杨支就把灯关了,整个房子空落落的他还是不太习惯。
“呼~”吐出一口烟,有些麻木的看着烟头,懒得去思考为什么警察这么草率的断定母亲是自杀。
抽完一支烟,来到洗漱台杨支看着自己疲惫的样子,嘴唇还有被小蓼咬破的红痕,看着暧昧不明,嘴角无意间向上。杨支意识到愣了一下,很快落寞的垂了下去
每天痛苦的挣扎与卑微的渴望,就这么轻易被莫小蓼一插手,所有的苦痛像是泡沫一般扎完便消失了,她轻松的像是局外人,只是路过帮他解决心结。
那他这么多年又在干什么呢,像父母一样当了老师,每天自欺欺人的上班,照顾母亲。
痴傻的人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他的恨都无意宣泄,又渴望从仇人那得到施舍的从未拥有的母爱。
忽的,莫小蓼小时候刚到家里天真的样子和刚刚宛若邪魔的样子混杂的重叠,像是世间最荒诞的恐怖故事。
她不该是那样的,她本就该灿烂无邪向阳生长。杨支垂着眸,狠狠砸向玻璃里的自己,玻璃渣划破杨支的脸,支离破碎的自己。
“恶心 。” 杨支心想。“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