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明俊和他的同学们一样，也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介凡夫俗子，网吧、电子游戏和漂亮的女生对他同样有着强烈的诱惑力，可是一想到与自己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姐姐冒着严寒酷暑，天天推着小车到市场上卖糕点供自己上大学时，明俊抵御住了种种诱惑，每天把自己关在教室或图书馆里。现在他不再觉得学习是个苦差事，而是乐在其中。
时光在悄悄地流转，不知不觉到了放暑假的时候。学校放假的当天下午，明俊就心急火燎地去了长途客运站。到了北丰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姐姐卖糕点的市场，他悄悄地来到姐姐的小车前，突然喊了一声“姐！”
明英猛地一抬头，见是明俊，高兴地说：“臭小子，吓了我一跳！你回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我想给你个惊喜。”明俊说。
“你饿了吧，咱们回家。”明英说。
“我吃过午饭回来的，还不饿。”明俊说。
“你要是不饿，就陪我再卖一会儿。”明英说。 “现在是下班时间，到市场来的人比白天多。”
姐弟俩一边卖货，一边高兴地聊着。见市场里的人少了，明英买了两条刀鱼、二斤排骨和一斤鸡蛋，又买了一些蔬菜。明俊把这些东西放进车里，推着车往家走。明英平时一个人在家时，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快到家时，她在附近的小卖部又买了五瓶啤酒。
到家后，明俊点着炉子，明英把米下到锅里，然后开始炒菜。她炸了一盘刀鱼，做一个排骨烧豆角，又做了一个鸡蛋炒西红柿，拌了一盘凉菜。四个菜摆上饭桌后，姐弟俩盘腿坐在炕上。明俊打开一瓶啤酒，先给姐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高兴地说：“为咱们姐弟团聚干一杯。”明英与明俊碰了一下杯，接着姐弟俩一饮而尽。
姐弟俩分开半年了，今天见面，都非常兴奋，不停地推杯换盏。喝了两瓶啤酒之后，明英问明俊：“有没有女朋友？”
“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女同学对我表现出有那个意思。”明俊说。
“你搞错了没有，你可是男生，你不主动，还想等女生主动追你？”明英说。
“我现在每天忙得要命，哪有时间追女同学？”明俊说。“我只能学姜太公，等着鱼儿上钩了。另外，我今年才二十岁，没必要太着急。”
“你的想法也对。”明英说。“你才二十岁，着什么急，正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
“姐，你的终身大事有眉目没有？”明俊问。
“我，我正在物色中……”明英觉得她和马冬生八字还没一撇，没必要告诉明俊。
姐弟俩边喝边聊，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把五瓶啤酒全喝光了。
明俊回来的第二天，几个小时候的哥们儿找到他，要和他聚一聚，明俊欣然同意了。傍晚，他们来到一家饭店，进入包房后，明俊听到身后隔壁包房里也有几个人在喝酒。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隔壁包房传过来的一句话引起了明俊的注意：“马冬生，你和徐明英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了？”
另一个人说：“基本上算是确定了。不过有件事让人闹心，徐明英说要供她弟弟到大学毕业，还要帮他成家立业。她父母都不在了，要是亲弟弟，她这样做倒也没什么说的，问题是她和弟弟都是她父母领养的。她却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她弟弟还要读三年大学，毕业后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成家。这么长时间得往他身上搭多少钱？为这事，有一段时间我都打退堂鼓了。后来一想，还是先答应她，结婚以后，管不管她弟弟还不是我说了算。”
马冬生完全没想到会隔墙有耳。听到这里，明俊完全弄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谈论姐姐和他。明俊仍然记得马冬生，也记得姐姐当年被他拦在路上，他找几个小伙伴要教训他的事。明俊心想，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会这里遇到他！另外，他纳闷姐姐怎么会和马冬生好上了呢。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他们谈话。
这时另外一个人说：“你这么干那不是欺骗徐明英吗？”
马冬生说：“不这么干我就追不到徐明英。我暗恋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能轻易放过。”
“你欺骗她，就是追到手了，以后也不一定有好日子过。”又有人说。
“顾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马冬生说。
这时服务员开始给明俊他们上菜，明俊和他的哥们儿开始喝酒，没有再偷听隔壁的谈话。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因为明俊事先打电话告诉姐姐晚上不回来吃饭，明英已经吃完了饭，正在看书。见弟弟回来了，明英放下书，坐在弟弟身边，想和他聊一会儿。这时，明俊想起了在饭店里无意中偷听到的马冬生和别人的谈话。因为酒喝得有点多，明俊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问明英：“姐，我听说你和马冬生好上了，这是真的吗？”
“你刚回家怎么就知道这事了？有人对你说什么了？”明英睁大了眼睛看着明俊。
“没有人对我说什么。”明俊说。“今天我和几个小时候的哥们儿喝酒，隔壁包房里也有几个人在喝酒，听他们说话的口气，这几个人好像是你的初中同学，其中有马冬生。有人问马冬生，和你处得怎么样了……”
“马冬生怎么说的？”明英急忙问道。
“马冬生说关系基本上确定了。”明俊说。“姐，你真的和他好上了？”
“我只是答应先和他交往一段时间，并没有确定和他的关系。”明英说。“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跟他说过要供我到大学毕业，还要帮我成家。他对这一条好像很不满意。但是为了把你追到手，他暂时先答应你。结婚以后能不能兑现那就他说了算。”
明英听了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气愤地说：“我是对他说过要供你到大学毕业，帮你成家，可并没有提出让他也这样做。这个混蛋，竟然这样想。”
“姐，说心里话，如果你真的喜欢马冬生，我决不会拖累你，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毕业以后靠自己的努力成家立业。”
“明俊，你好好读你的书，姐决不会让你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影响你的学业。”明英说。“我和马冬生的事，是他三番五次地找我，我觉得他只不过平庸一些，工作还可以，人品也不算坏，没有什么劣迹，所以就同意了和他交往。到现在为止，我们只交往了三、四个月，也没见过几回面。我对他说那些话，也只不过是想考验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先把我骗到手再说。”
“姐，说心里话，一想到你上高中时他在路上拦截你的那件事，我觉得马冬生那小子不太地道。连和他在一起吃饭的人都说他不该骗你。”
“我和他的关系到现在为止就算结束了。”说完明英拿出手机，给马冬生打电话，说：“马冬生，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清楚，就算我们关系确定了，我也要等到我弟弟成家立业以后才能结婚。我弟弟什么时候能成家我也说不清楚，估计你也等不到那个时候。我看咱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说完明英挂断电话，把手机关了。
第二天晚上姐弟俩闲聊时，明英说：“今天马冬生去找我了……”
“姐，他找你麻烦了？”明俊急忙问道。
“没有，只问我是不是有人对我说了什么。我说没人对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想到有些话必须要早点说清楚。他可能是心里有鬼，再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姐，如果你喜欢他，就不要考虑我。”明俊说。
“一切都过去了，不说这个了。”明英说。“今天看到一个高中同学，他说他已经大学毕业了。当时我大吃一惊，时间过得有这么快吗？想当年读高中时简直是度日如年，三年好像很长时间，没想到毕业以后时间过得这么快！”
“上高中时我也有这种感觉。”明俊说。
“那个同学说，他准备组织一次高中同学聚会，让我也参加。”明英说。“人家都是大学毕业生，我是个做小买卖的，不想和他们掺和。”
“你也是大学生，读的是没有围墙大学。”明俊说。“姐，你还有几科没考？”
“只有一科了，今年秋天就能全部考完。到时候我也有本科文凭了。”明英自豪地说。
“姐，我真佩服你的毅力！”明俊说。“我们每天没有任何事干扰，有老师讲课，可还有同学挂科。你白天做生意，晚上自学，竟然考一科通过一科。我不能不佩服。姐，你就是我的榜样。”
“算了，别忽悠你老姐了。”明英笑笑说。
“姐，你应该去参加同学聚会，向你的同学讲讲你这四年的奋斗经过，我想你的同学一定会和我一样佩服你。如果你怕影响生意，我替你卖一天货。”
“到时候再说吧。”明英说。“你早点休息。”
明俊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想：如果姐姐当初参加高考，今年也大学毕业了，可是姐姐为了我，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别人在教室里学习时，她却在市场做生意。那些大学毕业的同学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姐姐的未来却无法预料，可她并没有放弃，仍然自强不息，像姐姐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找了。
明英本来不想参加同学聚会，想到大部分同学四年没见面了，还是参加了。同学会上，那些大学毕业的同学个个得意洋洋，可听明英说她也很快就会拿到本科文凭时，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