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后来，邹芳冰生下孩子，翁培云不仅接到身边抚养，还在寿宴上大肆宣传的原因。对于翁培云来说，柳慕茵是定时炸弹，但是邹芳冰不是。对于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翁培云还是愿意释放善意的。当然，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还必须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
而柳慕茵怀孕一事，也在邹芳冰来到邱家后，给了翁培云灵感。她非常不喜欢柳慕茵，绝对不会让她跟丈夫拥有孩子。一个猥亵的证据，就已经把她家搅了一个鸡犬不宁，这要是她有了邱知贤的孩子，还真是说不好邱家女主人的位置，最后落到谁的手里。
“没有儿子是父亲的心病，也是母亲的心结。所以看到你以后，母亲就留心了。她希望你能够代替柳慕茵在父亲心中的位置，将我们家从无尽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是吗？”邹芳冰揶揄，“都二十多年了，这台词是不是也该变一下了？”
不想这句话让邱珊红大惊失色，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邹芳冰，阴沉地反问：“你都想起什么来了？！”
“昨晚在诊所，那些资料我确实只看到了一点点。不过很幸运，我看到了令堂大人在医案上的备注。”邹芳冰嘴角微微一牵，慢吞吞地说道，“这个和柳慕茵长得如此相似的女孩，会不会让邱知贤收心不好说，但是用她做一个实验，来验证一下我的理论，还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这么多年了，邱知贤是个什么德行，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儿子就是他的心结。所以，与其让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偷偷地养个私生子来恶心我，还不如我自己挑一个女孩，来帮我完成这件事情。”
随着邹芳冰的话语，邱珊红的神色慢慢恢复了自然。她看着邹芳冰，突然略一歪头，露出几分俏皮的样子：“一样的年龄，你还有这么好的记忆力，真是不容易啊。我都忘了，当初那些资料里写了些什么。不过我没有记错的话，让你生孩子是我父亲提议的。”
“有区别吗？”邹芳冰泠然反问，“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正因为是你父亲提议的，所以当初他是真心爱上我了。”
“不不不，他真心不真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当初确实是真心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邹芳冰的心里，她脸色一变，想也没想，扯下身上的薄被，就朝邱珊红的全息影像砸了过去。而邱珊红猝不及防的慌乱也映入了邹芳冰的眼中，她不觉一怔。难道说，这全息影像竟然没有丝毫的延迟，是完全同步的？
邱珊红在刚才的慌乱中撒出了一些茶水，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你看你，都说了我们只是谈谈心，你还那么激动。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你依然不能心平气和吗？所以，你有什么理由埋怨我给你替换了记忆呢？不然，这些事情一直在你的脑海里，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跟我这么聊天吗？说不定早就成了精神病院的常客了。”
“你怎么不说，我最应该感谢的，是你家的那个老流氓呢？要不是他，我还不能有两个儿子了，是不是啊？”
“你对两个儿子不满意？”
邹芳冰冷笑：“我满意儿子，就能证明老流氓没有犯罪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邹芳冰的怒气，邱珊红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语气意外地温和了起来：“要是真的没关系，我母亲就不会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来了。这么说吧，她当时想把翁家大院给你，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她真的很喜欢这两个因为她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后来接到身边教养的时候，她甚至都忘了生下他们的目的了。至于后来的那些伎俩……我只能说，国内发展得太快了，谁也没有想到翁家大院的价值，能跟坐了直升飞机一样的涨，以至于虎视眈眈的人……都来了。”
是的，在养育的过程中，翁培云发现良好的教育带来的结果也很不错。但是她需要区分一些行为能力以及智商，哪些是与生俱来的，哪些是可以后天培养的。所以优生优育的实验，就这样和心理学实验联系到了一起。
“优生需要优育，就好像再好的种子，也不可能在杂草遍地的土地上获得丰收。”邱珊红说这个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感慨。
这番解释让邹芳冰无端地想起了柳可青，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么好的经验，我猜你们母女两人，一定不要会白白浪费了吧？”
“没办法，你知道的，任何实验都是需要钱的，需要的是数不清的钱。”邱珊红摊了摊手，认同了她的说法，“然而不管是我的心理学实验，还是母亲的优生优育实验，因为和民俗良序有冲突，所以得到赞助的可能性也很小，你能理解吗？”
“不能理解，我对于任何把人当成物品的行为，都无法理解！”邹芳冰冷冷说道，“而且，既然留下柳慕茵并不单纯是因为你的父亲，也是你自己对她那样的人感兴趣了，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是你们自找的！”
“阿臻说的没错，国内九十年代的大学生确实聪明。”邱珊红的口吻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赞许，“尤其是女大学生，在那样的环境中能考上大学的女人，不简单啊。所以对于毁了你大学生涯的邱家，你也非常憎恶，想要不惜一切地毁掉对不对？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儿子，也是邱家人。”
这一次邹芳冰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邱珊红等了她很久，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你骂的对，那个男人不仅是个老流氓，还是个老混蛋呢。首先打翁家大院主意的人，就是他。国内土地和房价的飞涨，让他很快就想到了翁家大院，想要留给柳慕茵。所以实际上，是我保护了你，你明白吗？否则十年前，在完成了骨髓捐献的任务之后，你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的。
“那样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做自己，更不可能见到你的孩子。而我，至少还给了你十年的时间，让你做自己，更不要说，你还见到了你的孩子，还知道了曾经的一切。有句话怎么说的，死了也做个明白鬼。虽然我也搞不懂做糊涂鬼和做明白鬼有什么区别，但是既然那么多人都想做明白鬼，那就说明明白鬼应该比糊涂鬼好吧？”
邹芳冰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幽幽问道：“从进入你的诊所，我就不见了，你觉得阿臻他们兄弟俩不会怀疑你，不会来找我吗？”
“阿臻他们当然会找你，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邱珊红微微一笑，“让我先来纠正你的几个说法吧。第一，你确实进入了诊所，但是二十分钟之后离开了。不相信的话，有诊所门口的监控为证。”
说话间，就在邹芳冰对面的墙面上，出现了一段监控视频。一个跟邹芳冰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安静地等待着诊所里的灯光熄灭，然后锁门走人。
“第二，到目前为止，阿臻还在跟你通话，想要听一下通话录音吗？”邱珊红说着，手一挥，一段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响了起来。
“……资料拿到了，但是里面不是资料，不，应该说，不是我们所需要的资料。仅凭手里的这些，完全不能把邱珊红怎么样的，也无法帮助到曹悦宁。所以我一定要留下，我要拿到东西后再走。对了，既然柳慕茵已经回国了，那最近我会搬回庄园去住的。我还想看看那边的资料，尽量都拷贝到电脑中，以便带回家里。”
“这是你的声音吧？”看着目瞪口呆的邹芳冰，邱珊红气定神闲。
“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良久，邹芳冰平静地问道。
“放心吧，还有好些天呢。至少，总得让你跟阿灏阿臻他们告个别，也算是你跟邱家的缘分。缠缠绵绵这多年，总不能让你留下遗憾不是吗？”
缠缠绵绵？可不是缠缠绵绵嘛，天知道她这是什么命运。邹芳冰突然很想笑，而想着想着，她也果然笑了起来。边笑边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泪水随着笑声滚落。
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缕叹息声飘进耳朵里。但随即，周围就恢复了一片寂静，听不到一丝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邹芳冰慢慢抬起头来，才发现房间里除了她，和她脚边的那一张薄被，什么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