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兰充华已经十余日没来嘉福殿晨请,元熙虽知兰充华害了病,但没料到病得如此严重。
眼见今日兰充华又没来,元熙便让崔更请太医过来一问。
皇上散朝后也来了嘉福殿,二人正在用膳时,梁太医来了。
见梁太医进来,皇上一怔,以为元熙哪里不舒服。元熙看出皇上的焦急之色,忙解释道:“臣妾无事,臣妾唤梁太医来,是问一事!”
听到元熙无事皇上便松了口气,随口问道:“什么事?”
“兰充华的事!”
“兰充华什么事?”
“兰充华病了,已经半月未来晨请,臣妾便想唤梁太医问问兰充华到底得的何病?”
胡元熙话毕,皇上也望向梁太医,等待他的回答。
梁太医见皇上也甚为关心,忙跨前一步说道:“皇上,昭仪万福!兰充华的病有些日子了!”
“有些日子了?到底害得什么病?”元熙不解地,半月前兰充华明明看起来好好的,怎么梁太医还说好些日子了呢!
“肝气不舒,思虑过重之症。”
“没用药调调吗?”皇上也问。如今宫里老人已经所剩不多了,皇上虽和兰充华没什么感情,也不想她再出什么事。
“调自然是调了。可她这病药物只能起个辅助作用,关键得自己的开解。”梁太医说道。
“朕刚刚升了她的位分,难道她不开心吗?”
“开心自然应该是开心的吧!兰充华这病已经有两载了,只是之前只是胃口不好,近日却全然吃不下东西,每日只能靠喝粥维持生命。”
“都这般严重了?”元熙不禁提高了几许音调,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嗯。”梁太医无奈地点了点头,言道:“兰充华若还不能开解自己,吃下东西,恐怕没几日了。”
虽说胡元熙与兰充华一向没什么情分,但毕竟是一同入的宫,一想到兰充华也没几日了,元熙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便有些伤感的看向皇上,问道:“兰充华到底伺候皇上一场,皇上要不要过去看看?”
皇上点了点头,梁太医告辞,二人起身前往了辰光殿。
登上二楼寝殿,光线依旧很暗,皇上不禁怒斥了句:“白日里挂什么帘子!”
贴身婢女忙跪地解释并未因为挂了帘子而是窗外的羽叶莺萝遮挡了阳光。
“都砍了,弄得屋里乌七八黑,心情抑郁。”皇上嘟囔了一句。
陈贵嫔在时这辰光殿的外墙上也爬满了羽叶莺萝,可是总是修剪,从未遮挡了窗户的视线。
后来陈贵嫔搬去瑶华宫,兰充华住进来,皇上偶尔来辰光殿也是夜晚,屋内都燃了烛火,姑看不出白日里的阴暗。
“诺!奴婢稍后便唤司植所的人来。”
此时兰充华正闭着眼躺在床榻之上,元熙一见,心里忽地难受起来。
兰充华虽一向瘦削,但也不是今日这个光景。不到二十岁的人,虽瘦脸上也有肉,可这才十几日未见而已,兰充华已然俨然已经形容枯槁,瘦得皮已贴到了骨头上。果然如梁太医所言,看上去是没几日光景了。
听到皇上的声音,兰充华才费力地睁开了眼。想要起身给皇上福礼,但此时身上已全无一丝力气。
皇上没有站在床榻边上,他俨然已能闻到一股人之将死的颓废气息,皇上素有洁癖,今日能来看兰充华,已然是看在元熙的颜面和二人以往的情分。
“既病了,便免了礼,改日病愈了,再向朕福礼不晚。”皇上此语也有开解之意。
兰充华费力地动了动嘴角,艰难地说道:“臣妾怕是再没机会给陛下福礼了。”
元熙见此忙安慰道:“别说这么晦气的话。本宫刚才召见了梁太医,梁太医说你本也不是大病,只是思虑过重,肝气不舒而已!梁太医国手圣医,定能医好你的病,你勿要再胡思乱想便可!”
兰充华扯了扯嘴角,看向元熙道:“臣妾多谢昭仪怜悯,给臣妾求了这个位分。可臣妾出身低微,即便当上这个充华,仍旧没人瞧得起!”
“兰充华你果真是思虑过重了!现下养好身子便好!勿要再想别事。”元熙劝慰道。
兰充华心里知晓这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见皇上,便拼劲全身力气要起身,婢女见此,忙搀扶兰充华起来,又在其身后垫了个软枕。
兰充华身子已然疲弱到极点,挣扎一番俨然力气告竭,正靠在枕上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皇上表现出难得耐性,既没催促更没转身而去。
婢女轻拍着兰充华的后背,为其缓着气。兰充华一顺不顺地望着皇上,满眼都是不舍与祈求,深怕皇上此时拂袖而去。
皇上终究是给了兰充华颜面,言道:“你不必着急,朕等你!”
缓了片刻,兰充华终于有了些力气,看想皇上说道:“臣妾知晓皇上最爱的人是胡昭仪,以臣妾的身份臣妾知道不配得到皇上的爱,也不配问。但是臣妾临死前冒死一问,皇上可曾对臣妾有过那么一丝丝真心?”
皇上一怔。
兰充华十五入宫,处入宫时被封为兰世妇,入宫前是普通人家的农家女,心中从未有过别人。皇上英姿俊朗,才学无双,兰充华怎能不爱?纵使她对皇上的爱不似司马贵华那般深厚、那般纯净,但到底是爱的。
兰充华的这个问题恐怕是后宫所有女人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兰充华也就是身至将死才敢此一问。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想住进皇上的内心?可皇上的内心除了胡元熙之外是否有过其他女人,皇上自己也没想过。
皇上陷于沉思没有回答,兰充华翘首以盼,兰充华喘息越来越急促,显然是在焦急地等着皇上的答案。
元熙轻轻唤了声皇上,将皇上从沉思中拉回。
对上兰充华那已经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想起初入宫时哪个活泼健康的兰充华,皇上微微动了恻隐之心,言道:“正如你所言,朕最爱之人是元熙,但朕心里亦有你们。”
元熙没有吃醋,她虽不知皇上这话是真还是安慰,但此时确实没跟这个即将离事的人吃醋的道理。
兰充华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皇上又说道:“你好好歇着吧,勿再胡思乱想了,朕过几日便来看你。”
皇上此次的探望使兰充华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开始进食。但无奈病已入膏肓,吃了便吐。虽众太医在竭力救治,两日后,仍旧在辰光殿薨逝。
皇上感念兰充华侍奉有功,死胡追封为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