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斐然犹在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中的书册。
门“吱呀”一声响起,被人从外轻轻推开。斐然受到惊扰,手一抖,书册落地,他抬眸看了过去,见是林正捧着一盏茶进门,只觉得意兴阑珊,斐然垂下眼睛,一脚将刚刚落下的书卷踢了过去,道:“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林正头一缩,将茶碗放置在桌案上,又俯身捡起书册,才回话道:“王爷,公主真的要离京啊?”
“你在门外都听到了,还问什么问?”斐然没好气地答了一句,伸手又说道,“把书给我。”
林正傻笑着,将书递还给斐然,又问:“那...就随她去了?”
斐然轻哼了一声后,说:“说什么寻访名师,以国事为由,谁能拒绝?”
林正摸了摸头,揣摩了一番主子的心思,试探性地问:“王爷是觉得这公主另有企图?”另有企图四个字可大有说法,既涵盖了”私奔“一说,又不显得那么直白让主子丢面。
斐然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三两下捋顺了心意,道:“管她要做什么,做贼也罢,私奔也罢,我只需抓到把柄,到时候陛下必定会允许我休了她。”
“那小的这就派人跟着公主,有什么异动立即向王爷禀告。”林正立即请命道。
斐然摇了摇头,嘴角带笑,道:“不急,我自有安排。”他眸底莫名闪着些许期待的光。
塔布学子陆陆续续出京拜师学艺,宋柯自然也速速打点好行囊,上书请辞,即刻离京。
才出了城门,却再次和花秀不期而遇。
花秀跳下马背,道:“我要去林城,会途经陈河,公主不如同在下一道同行,路上在下也可照应公主一二。”
宋柯看了看花秀带着的那两个瘦弱小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婉拒:“这可太麻烦了。“
花秀连连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照顾妇孺本就是仁义之道。“
宋柯拿眼角瞥了一下红朵,红朵会意,说道:”花大人,你看看我们塔布人哪里需要人照顾啊?阿圆,达尔多,过来让大人瞧瞧我们塔布人的雄姿!“
于是,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人拉着马车,一人扛着大刀,粗声粗气道:”见过花大人,我们会保护好公主!“
花秀眼中闪过几许尴尬,片刻,红着脸说道:”路上艰难,那公主到时照拂在下一二也是好的。“
这是打定主意,就是要同她一起上路了。宋柯无奈,笑着应允,心里却想着:既如此,到时你可别怪我给你下的药太猛太烈。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花秀体贴有礼,谈吐得当,学识渊博,为宋柯等人详细介绍风土人情,美食特产。就连糙汉达尔多都很佩服花秀为人,更别说红朵了,没几天就左一个”花大人“,又一个”花大人“,宋柯听了只摇头。
一路风餐露宿,辛苦奔波,陈河近在眼前。马车内,宋柯递了一个小纸包给红朵,轻声道:”等会儿见机行事。再不能让他跟在我们身边了。“
红朵接过药包,心中不愿,犹豫了一下,说:”花大人又要吃苦了。公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宋柯连连摇头,道:“你真是......”
红朵红着眼睛,讷讷道:”这几日相处下来,花大人实在是个好人,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我们,也不会看不起我们,知道我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就会耐心地解释,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公主,对不起,真的只能这样吗?“
”哎...”宋柯叹了一口气,道:”那这样,你去请他过来,就说我生病了。“这小丫头不忍心对花秀下泻药,那她只能对自己下手了。
”好!“红朵立即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爬下马车去找花秀。
宋柯低头翻腰包,从缝隙中找出一颗黑不溜秋的黄豆般大小的药丸,这是塔布常见的草药制成的,可驱寒退热。但宋柯却对此过敏,只服用一点点就会腹痛发热。
但眼下只能如此了。宋柯药丸塞进嘴里,咬了一点吞咽下去。
等红朵带花秀到时,只听到宋柯微弱的呻吟声。
”公主,你怎么样了?“红朵心中慌乱,急忙爬上马车,见宋柯满头大汗,面色发红,顷刻间就落了眼泪,”公主,对不起。”
宋柯摇了摇头,嘴角绽放出微弱笑容,用极低的声音道:“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目标不能忘。”
马车外,花秀焦急的声音传来。
”公主,可是感染了风寒?“
”无碍,多谢花大人关心,大约是水土不服,有些腹痛罢了。”
红朵一擦眼泪,重重点头,将宋柯扶起,为她擦了擦汗,才将车帘掀开,扭头对花秀说:“花大人,我们公主可能需要在此休息几日,怕是会耽搁大人行程。”
花秀见宋柯如此模样,更是心急如焚,急忙道:“公主,你在此歇息,我这就进城找大夫来。”
宋柯和红朵对视了一眼,红朵说道:“劳烦花大人了,不必去请大夫,这其实是...”
”哎,大人是男儿身,应该不会明白的。“说着,红朵叹息了一声。
”并不需要大夫,只需要休息几日就能继续赶路。“
宋柯对红朵点头,眼中笑意渐浓。
花秀渐渐回过神来,半晌才支吾了一句:“好,我明白了。”
“花大人家中有要事,这里便不劳烦大人陪同了。”宋柯虚弱地说道。
花秀犹豫了片刻,说:“原本想将公主平安送到陈河酒神家中,如此,只能这样了。我将小木留给公主差使,他聪明伶俐,公主有什么事情,可放心让他去办。“
”那便有劳花大人了。“
夜晚,月明星稀,清风拂面。
地上升起篝火。宋柯只吞下一点点药物,这下已然恢复过来。
小木较为内向,只远远地靠着一棵树坐下,就餐时也不会来打扰宋柯。
但终究是不方便做事。
宋柯透过火光,看见小木稚气未脱的脸庞,低声道:”待会儿动手的时候轻一点。”
红朵嘱咐达尔多:”但是一定要确保打晕他。”
宋柯折腾完自己,见红朵可算有长进了,十分满意,夸赞道:“小红朵聪慧。”
“花大人的确是性情中人,只是公主说得对。目标不能忘。”红朵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