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兮抿了抿唇:“何必呢,为我误了花期,岂不可惜?”
“只要是和你一起,便不可惜。”文彦哽了哽喉咙,缓吸一口气,沉声道:“宁可错过花期,我不想错过你。”
言兮微怔,一抬眸,便对上他灼然的目光,立即移开眼去。
屋内是异常的静谧,唯有炭炉里发出细微“噼啪”火声,从窗户透进的雪光照清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文彦立在窗边,只沉默地立着,攥紧的拳头几次松开,又即刻攥紧。
言兮坐在雪光映射不到的床榻上,身影朦朦胧胧,更看不清表情。
良久,她才一如既往地平静,又似带着一丝叹息地道:“你不该等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等他。”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言兮默了默,道:“我的病是好不了了。”
“你心里放下他,自然就好了。”
言兮面朝床内,不再说话。
文彦又静立了片刻,忽而三步并两步地跨到床前,握住她的手:“我哪里不如他?家世、模样、品性,到底哪里不如他?你告诉我,我可以改进。”
言兮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望见他眼神中毕现的情思,又垂下眸去:“不,你很好,你们只是……不一样。”
“既然我并没有不如他,那为什么你喜欢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你心中当真没有半分我的位置?”
没有回应,心沉沉往下落。
但终究不甘心,他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仲陵不在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出现过,又或者是当初你先遇到的人是我,是我救了你,是我们先认识的……”
他轻声而小心地问:“那现在,你心里的人会不会是我?”
言兮蹙了蹙眉头,没说话,半晌后,默默地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低声道:“对不起。”
文彦怔怔地望着她,这样的情形他并非没有设想到,所以并不觉得惊讶或失望,而更多是一种近乎无力的无奈感。
“所以,即便是他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你也不肯给我一丝希望。”
眸中浓烈的情思一点一点散去,最终恢复一如既往的清明。他扯了扯嘴角,干涩地笑了声,似苦笑,又像自嘲。
言兮只是垂着眸,抿着唇,不发一言。
这样又静对了片刻,文彦只觉了然无趣,也不告辞,直接转身离开了。
言兮从窗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只能轻叹一声。
她生来早慧,自幼便会察言观色,在今日以前,文彦于她心意她并非全然不知。
奈何有些事不能强求,有些话便最好不说,那样尚能给彼此留几分余地。
若是文彦能就此打住对她的心意,倒也不枉她今日薄情狠心了。
出了太师府,守门的小厮牵过马来,文彦刚翻身上马,旁里窜出一人来,一把揪住缰绳,叫道:“我的爷爷,可算等到你出来了。”
文彦见是蒋敬,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专在这里等我?”
“可不是么,你又不让我进太师府找你,只能在这干等着了。”蒋敬一脸焦急,将文彦揪下来就往自己马车里塞,“不说了不说了,赶紧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文彦见他心急火燎的模样,以为出了大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可不得是大事,百花楼的‘百花争艳’比赛就要开始了,要赶紧去给小红杏捧场啊!”
文彦一听竟是这事,只觉索然无味,摆手道:“我今日有点累了,你找别人和你去吧。”
“这怎么行,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啊!我已在百花楼定好了座,要是去晚了,就怕被别人占了。”
蒋敬叫来跟班小厮,不由分说生拉硬拽地将文彦推进马车内,然后令车夫赶紧赶车。一声鞭响后,冷清的街巷传来马车的辘辘声。
蒋敬在马车内安然入座,吁了口气:“这花魁赛一年才一次,可是极大的盛事,听说他们今年还又搞了些花头出来,要是错过了,就得憾恨终身了。你小子命好,生得一副小白脸招姑娘喜欢,不用钱都要贴着你。不似我,撒了大把的银子,到头来还不被待见……”
见文彦恹恹地靠在车壁上,一句话不说,他奇道:“你这怎么了,倒像在哪碰了一鼻子灰。”
这一句刚好戳到文彦的痛处,他眉头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就是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到了叫我。”
蒋敬道:“我说啊,你这个人就是假正经,便是要装出个尊师的模样,也不用回回都去吧。当然,张太师位高权重,我是攀扯不起,但是你有心去的这么勤,也要看人家想不想见你。要我说,还是百花楼好,郎有情妾有意,看对眼就黏乎在一起。我要有你这模样,就把那当家了。”
他一双厚唇一开一合,一翕一动,文彦全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边尽是“嗡嗡”之声,甚是聒噪,只能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不多时,马车到了东市,各处金粉楼台,碧瓦飞甍,四处彩帘翻飞,管弦乐音不绝于耳,年轻的姑娘们花枝招展地立在各处,游客士女进出纷纷。
二人下了马,轻车熟路地入了门牌最大的一处楼宇中,即刻便有龟公过来笑脸迎接,领他们到楼上雅座。
须臾,相熟的老鸨领着几个姑娘上来招呼。
蒋敬摆手道:“不用多说了,去把小红杏叫来。”
老鸨颇为为难:“实不相瞒,这次为了哄她登台,老身费了不少口舌,就怕现在去招惹她了,她作起性来,又要闹不跳了。”
蒋敬笑道:“不妨,你只说玉面郎君沈公子来了,正没人招待,你看她来不来。”
老鸨应诺下去,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玉扇遮面,聘聘袅袅走来,对着二人轻轻巧巧地唱了个喏。
蒋敬喜不自胜,一边招手一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来来,快坐这!坐这!”
小红杏扭着腰身,在蒋敬身边落座,眼睛不时觑着对面的文彦。文彦却只自顾自地喝酒,恍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