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醒来的时候,沈之玉已经不见人影。
桌子上留了字条。
林致拿起来,字条上熟悉的笔迹让她感到亲切。
——河畔晨跑。
不愧是沈之玉,后天就要结婚了,每日还在坚持自律的锻炼。
行吧,时间尚早,林致也决定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路上行人寥寥,皆是来往早市批发货物的商家。
很久没有锻炼,林致快跑了几步便觉力不从心,随即换成慢跑。
她迈着缓速但均匀的步子,享受晨光打在脸上的惬意,耳边风声轻柔,鸟鸣啁啁。
没过多久,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日头越升越高,林致绕着坡路,上到河畔一侧。
一条主河贯穿岁年镇,河畔两侧是土堆起来的高地,从前是赤裸的黄土,近些年修缮成水泥路。
两侧的路旁皆种着笔直的白杨树,风从宽大的叶子中穿过,发出沙沙耳朵声响,这是只属于夏季的铃动。
林致缓步走在树荫下,脑袋放空。
走了许久,始终没有看到沈之玉,难不成刚巧错过了?
林致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决定返程。
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对岸驻足的身影映入眼中。
即使多年未见,凭借那双眼睛,林致还是认出了他。
康泽回来了。
这时,林致才察觉沈之玉葫芦里卖的竟是这碗药。
她有些恼,说不清是在恼沈之玉,恼康泽,还是恼不争气的自己。
林致转身就要走。
康泽没有阻拦,只一步一步跟在林致身后,等走到河畔入口,康泽站在林致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她避无可避。
康泽:“好久不见。”
林致不回答,静静地看着他,内心却波涛翻涌:见你个大头鬼。
良久,林致问他:“沈之玉让你来的?”
康泽轻声回答:“我来参加她的婚礼,早上闲来无事,散散心。”
林致朝着河边草木葱郁的盛景挥手:“请便。”
回家之后,沈之玉安闲地喝着黑咖啡。
她看见林致的黑脸,就知道俩人肯定是见过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林致反将一军:“常子见在家呢,没给人送请柬?”
沈之玉神色一滞,随后又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没送?老同学嘛,肯定是要请的。”
两个人彼此捏住对方的软肋,却都嘴硬不承认。
沈之玉瞄一眼林致,不确信地问:“他真回来了?”
林致:“跟我一块回来的,还有假?”
沈之玉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挺好,你干了我想干但没勇气干的事情。”
林致不解:“什么意思?”
沈之玉:“后天就知道了。”
婚礼的日子如期而至,先前沈之玉还忙得焦头烂额,如今却气定神闲地每日闲逛喝茶,在村头巷尾派发请柬,声明请大家吃酒席,还不用掏份子钱。
婚宴地点没有选择镇上的酒店,也不是男方家里,而是定在了沈之玉家的老房子里。
早几日,沈之玉就雇人将老房子打扫得干净整洁,收拾得气派妥帖。
婚礼当天,林致陪着沈之玉起个大早,化妆师来为新娘上妆,林致则是打点大大小小一切事宜。
沈之玉没有挑选伴娘,林致问起原因,她说她要独占风光,林致哑然失笑,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算了,她是新娘,她说了算。
前期准备结束之后,已至清晨。
这天水汽迷蒙,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
沈之玉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一抹阴鸷浮现在脸上。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沈之玉身着白色婚纱,面上平静如水,没有结婚的喜悦,也没有结婚的悲凉,林致从她安静的眼眸中看到一股决心,势在必得不容动摇的决心。
因为沈之玉先前热情的邀请,大家听说有免费的喜宴可吃,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
还好沈之玉家的院子够大,能撑得住这么大的排场。
常子见和康泽寒暄过后已经入座,他们坐在女方朋友的席位上。
相比于女方席位这里人满为患的场景,男方席位却是空着大半。
听说是男方家里觉得老夫少妻很不光彩,男方的孩子比沈之玉年纪还大,一度怀疑这个小后妈是在觊觎老头子的家产,因此格外不待见她。
众人闲坐也是无聊,嗑着瓜子便聊起新娘和新郎的八卦。
很快,席间谣言漫天飞。
沈之玉似是不在乎这种事情,任着流言纷飞。
林致却气不打一处来:“你何必要这么作践自己?”
沈之玉浅浅一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席间,常子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些毁人清誉的肮脏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几欲愤起。
眼看着他握酒杯的手咔咔作响,下一秒就要泼上说闲话的嘴,康泽及时按住他,劝他少惹是非,不要搞砸了沈之玉的婚礼。
常子见眼中气焰暗下来,举杯痛饮。
吉时已到,唢呐吹响。
一瞬间云雾被冲天的音浪震开,闲言碎语湮没在喧嚣之中。
湿漉漉的红毯上,沈之玉缓缓走来。
林致和其他几个朋友为沈之玉拎起厚重的拖地裙摆,以免被水沾湿或是溅上泥点。
屋门一开,屋内所有的灯光像沈之玉聚集而来。
她站在光束的中心,美艳不可方物。
沈之玉已没有亲人在世,由林致的奶奶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中央。
林致的工作就此完成,她坐入席间。
礼乐欢快地奏响,新郎脸上一扫暮气沉沉,喜笑颜开,如同老包子皮绽开。
林致在常子见旁边坐下。
另一侧的康泽歪头过来问:“你不是伴娘?”
林致冷冷地回应:“不是。”
常子见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林致拦下他:“别喝了,我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
常子见:“何出此言?”
林致:“你看见新郎身后的大屏幕了吗,很有玄机。”
康泽:“什么意思?”
林致心中替沈之玉捏一把冷汗,只得期望她不要那么傻。
她没有直接说出心中所想,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继续观望:“先看看吧,这可能是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