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者是人不是人,因为今贝起祸根。
有朝一日分贝了,到头成为贝戎人。
前朝末年,赌风盛行,有一男子染上恶习,屡教不改。其父便写下《戒赌诗》一首,以此来督促他戒掉赌博,痛改前非。
赌博的危害,大于猛虎下山。殊不知多少人因为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如今,大靖朝虽然还依然保留了赌坊,但大多数人都深知其危害,并不会去参与。
程二树夫妻俩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谁知道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一旦沾染上便沉迷进去,最终达到了自己无法挽回的地步。
站在林城身边的程二树,有些怯怯的看着赌坊的老板余庆。他的大拇指上套着玉扳指,一身褐色带印花元宝图案的圆领袍,挺着肚子。一脸悠闲的坐在雅间里。
林城也坐在他的对面,不紧不慢的。余庆没有开口,他自然也不会开口。
没一会儿余庆就坐不住了,他喝了两杯茶,过了半柱香,林城也依然没有开口说一句,似乎只是单纯来找他喝茶的一般。
程二树看不懂林城的行为,但是知道他是来帮助自己的,所以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最终余庆先开口了,“不知将军来此,有何贵干?总不能只是单纯为了喝茶吧?”
他放下茶杯,笑眯眯的说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林城微微一笑,“来到此处,将余老板请来,自然不是来喝茶的。喝茶嘛,换个地方不行吗?只是今日来,是想来问一件事。”
余庆早在看到程二树和程钱氏夫妻俩的时候,心里就明了了,只是不知道林城今日来是想要让赌坊把这一笔钱一笔勾销,还是说亲自来还钱的。
他不动声色的笑笑,“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您能来我这儿小地方,真是让我这小作坊蓬荜生辉啊。不知将军是有何是要问,但凡是知道的,必定据实相告。”
“不急。余老板,先喝茶。等个人来了咱们再好好聊聊。”林城摆了摆手,到是有些不在意。
余庆自然也是不着急的,他可不怕这位忠勇将军,毕竟是新贵。在这权贵多如牛毛的地方,谁家还没个后台。
就是随便走在大街上,花盆砸到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某家的亲眷。更别说一个才刚来京城,连脚跟都没站稳的将军了。
武力再高,在这儿是没用的。
余庆自然是不怕林城来找茬,何况程二树夫妻俩还欠着赌债以及印子钱。这利滚利的,怕是得让这位忠勇将军府脱一层皮。
想到这儿,余庆又摸着自己的玉扳指,轻轻转动两下,眯了眯道:“既然如此,那便等等再说。”
到是程钱氏有些着急,她想的是直接把钱给了就完事,别总在这儿呆着。
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都被程二树给拦住了。他不是傻子,妹夫既然选择直接找上赌坊的老板,而不是将银子交给赌坊就了事,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虽然他并不知道妹夫到底想做什么,但总归是要解决这件事的。
又等了半柱香,林三提着一个人到了赌坊的二楼雅间,门口守着的赌坊打手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想要阻拦。
被林三一脚踹开,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将军,人找到了。”林三看都没看余庆一眼,径直将人扔到地上,冲着林城行了一礼。
被林三提来的那个人,爬起来就想跑,林三又一脚将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余庆见门口的打手想要对林三动手,看清了是林城的属下,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不知将军如今是何意?”余庆看着地上那个人的脸,觉得有些面熟。
此人穿着一身靛蓝,那张脸被林三踩在脚下,略微显得有些扭曲。
“余老板,看看这人,可是你们赌坊的?”林城抿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这个男人,淡淡开口道。
余庆起身走到这个男人面前,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道:“到是有些眼熟。”说着他又转头问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平日里这些人都归你管,你可见过?”
那年轻人摇头道:“不是咱们赌坊的人。可他日日都来,便和这儿的人混的熟了。”
余庆恍然,“既然如此,不如将军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好让在下能明白一些,能替将军解惑不是?”
林城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妻子娘家的哥嫂,前些日子来余老板这儿玩了几把,觉得余老板这儿都是实在人,没那些出老千的腌臜事。”
说着林城看了一眼余庆,顿了顿接着道:“后来哥嫂在这儿认识了一个人,自称是余老板的手下。骗取了哥嫂手中的钱财不说,还让他们欠下了印子钱。”
余庆笑了,“这不是咱们赌坊的人,既然将军找到人了,这事儿可就好办了。让他把钱交出来便是,这笔帐可算不到咱们头上啊。”
来之前,林城就先找上了余庆,而林三则是在楼下大厅中寻找着可疑之人。
根据程二树的描述,这个人经常混迹在赌坊里,不管是赌坊里的赌徒们,还是那些守在一旁的打手,都和他十分熟稔。
所以当他自称是这赌坊里管事的时候,程二树也没多想。和这个人混熟了之后,程二树赌输了一部分钱,便想离开的时候,这人就在一旁劝他继续。
一继续就越输越多,上了头。最后程二树输红了眼,这人就趁此机会哄骗程二树欠下了印子钱。
林三先是在一旁看了看,选择了赌大小点数,他的目的不在于赌,所以便随意的选择大小,押的也不多,输了也不心疼。
没一会儿,就看到从门口进来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靛蓝色,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便开始和这个人打招呼,和那个人聊聊。
林三一看就确定了是他,因为在这个赌坊里,除了这一个人以外,再没别人会这么做。
每个来赌坊的人,都是为了赌钱,只有他是最突兀的那一个。所以林三毫不费力的就将人给逮了上来。
“余老板,别着急。这人是不是你们赌坊的,还不好说。毕竟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翻,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总得盘问一番。”
林三放开了脚,将这个男人给提了起来,“说!”男人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半天没张开嘴。
余庆见他这般,也有些恼怒。“说,你是谁派来闹事的?”男人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林城冲林三使了一个眼色,林三会意,便抓着这个人凑到程二树的面前,问道:“二爷,瞧瞧可是这人故意使坏,引诱你们来这儿欠下高额赌债的?”
程二树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程钱氏也跟在点头应道:“是他没错。”
确认后,林三狠狠瞪了这人一眼,威胁道:“你要是不说出来,你的一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这个男人终于才开口说道:“我……就是见他们眼生,想着好骗……”
余庆生气的拍着桌子道:“赌坊里不管怎么赌,都是凭借的自愿,没有印子钱一说。你敢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
余庆已经让身边的年轻人去查过了,程二树夫妻俩并没有在赌坊里签下印子钱一事,但是赌输的那些钱确实还未曾还过。
不管怎么追问,男人都只一口咬定是自己见他们眼生,才去骗的。见什么都问不出来,林城也没再当着余庆的面多说什么。
“余老板,哥嫂欠赌坊的钱有多少?”
余庆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他立马回道:“总共欠了一千五百两。”
林城将钱拿出放在了桌上,“这里有两千两银票。希望余老板答应本将军一件事。”
他将银票推到余庆的面前,轻声说道:“还望余老板记住哥嫂二人的样貌,从此以后不许他们进入。”
余庆看了一眼银票,又看了看林城的神色,见他是认真的,也没有拒绝。“这件事好说。就按将军说的办。”
余庆收了钱,将欠条归还给了他们,又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林三还提着那个人,准备带回去好好盘问一番。
林城他是不信那个人说的话的,赌坊的余老板面对林城一直不卑不亢,背后定然是有着强硬的背景,他们也不愿得罪。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也好。他要找的是那背后的人,而眼前这个被抓住的小人物,就是一条线索。
要是再抓不到实际的证据,不然真是枉费了他眼睁睁看着程二树夫妻俩走向现在这一步。
此时的程大树在做什么呢?
他背着程赵氏,在城南边上偷偷置办了一个一进的小院,赎了一个清倌人出来。
那清倌人叫晴儿,眉眼间藏着秀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像是要溺在其中。
程大树很是喜欢她,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赎了她之后,便将她安置在自己置办的小院中,晴儿将他伺候的十分周到,让程大树流连忘返。
还因为她性格柔顺,让程大树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不像那程赵氏,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让程大树夫纲不振。
感受到晴儿的好,程大树便再也不想和程赵氏相处,总是有事没事就往那边去,而程赵氏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
以往程大树总会跟在自己身边,哪怕自己嫌他烦,他也没说什么,可如今怎么感觉他到像是巴不得自己撵他离开似的。
程赵氏也不好去问丽娘,她没有程钱氏那么厚的脸皮,明知道丽娘不待见她,还要凑上去说些有的没的。只能自己私下里查探。
可眼看着,再过些日子,儿子就要来京城了,她想提前将儿子接来,儿子是程家唯一的希望。
考取功名,一朝跃龙门。到时候她就不用再去羡慕丽娘了。又想着程大树的异常,程赵氏又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选。
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程二树夫妻俩,下意识的问道:“哟,这是去哪儿逛了回来呀。”
程二树头也不回的往屋里钻,到是程钱氏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程赵氏这才想起,前两日在府上闹的沸沸扬扬的事,便是他们干出来的。
听说是他们俩去赌钱,输了一大笔,还欠下印子钱。无奈之下哭着去求丽娘,想让丽娘帮他们俩还债。
丽娘不愿意,程钱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嚎的。话里话外都说丽娘不近人情。
将丽娘惹恼了,直接让人把他们给撵了出去。如今又回到这儿安心住下,怕是解决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妹夫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笔钱都舍得帮忙还,啧啧,果真是有钱啊。
要是按照她的想法,直接将人撵出去不管就完事了,哪儿来的那么多麻烦。
可程赵氏没敢说出来,见程钱氏砰的一下将门关上,撇了撇嘴。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赵氏就对程大树,耳提命面,专门交代他,为了儿子的前程不可去赌钱。
想到这儿,程赵氏决定还是先将儿子接来京城,要是能提前在京城结交了那些官宦人家,可是一件大好事。
想到这儿,她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林城那里奔去,至于她一个妇道人家直接找妹夫说事,到底方不方便这事,没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听到程赵氏的诉求,林城沉默了。
他一个武将的府上住一个进京赶考的侄儿,没问题。让他派人回老家接人来京城,没问题。
可程赵氏还希望能让林城去帮忙给侄儿结交那些官宦人家,这就有问题了。
程赵氏的儿子,如果考取了功名,那便是走文官的路子,可林城他一直都对外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啊。
真要舔着脸去和文官结交,别的不说,就说皇帝会怎么想?别的文武百官又会怎么想?
林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可没必要拿自己的前程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程赵氏此时心理装的都是自家儿子的前程,见林城拒绝后也没放弃。只是打消了最后一个不合理的想法,转而提出,让林城派人去老家镇上将人给接来京城,顺便再将人送到书院去。
这回林城答应了,反正白鹿书院也不差,想办法将人放进去也不是不行。
总比在外面到处惹幺蛾子好的多。再不济还有宁儿看着呢,宁儿这小子聪明着呢,别看年龄小,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侄儿还是没任何问题的。
得到答复后,程赵氏满意的离开了。至于程大树,且暂时放他一马,等儿子来了以后再找他算账,好好查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有儿子在身边,她才更有底气。
程二树和程钱氏夫妻俩,面对面坐着。气氛凝固,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程二树才开口打破沉默道:“这件事你怎么看?”程钱氏听到程二树的问话,翻了个白眼道:“能怎么看,倒着看还是趴着看?”
程二树也不恼,他是觉得不对劲,谁会这么缺心眼的非要来算计他们。
听到林城和赌坊老板的谈话,到是能捋出一个大概。就是说他们沾上赌这个字,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关系。同时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故意算计的缘故。
那么他们为的是什么?不可能真的是仅仅针对自己。那一定是针对林城了。
想到这儿,程二树瞪大了眼,道:“娘子,咱们完了。”程钱氏刚刚才因为林城将赌债给还完而松了一口气,还有那印子钱,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决。
听到程二树那句话,顿时没好气的回道:“什么完了,不都解决了吗?你还想些什么!”
“你傻呀,妹夫虽然帮咱们还了债,但是万一丽娘非要将咱们撵出去怎么办?”
“对啊。”程钱氏喃喃道。当初自己朝丽娘闹着想让她替他们夫妻俩还债的时候,丽娘那憎恶的表情,历历在目。
此时的程二树还没想到,林城和丽娘两人准备将下毒之人是他的事公开出来。
虽然不会送到官府去,但是依照林老夫人那个性格,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再加上这回闹的动静太大,赌之一字,他们也不会沾,他们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
切莫赌,切莫赌,赌博为害甚于虎。猛虎有时不乱伤,赌博无不输精光。切莫赌,切莫赌,赌博为害绝无乐。妻离子散家产破,落得颈项套绳索。
总之赌博有百害,劝君莫作赌博人,耕作勤!耕作勤!唯有勤劳出富人。赌博赢钱水中月,锄头底下出黄金。耕作勤!耕作勤!唯有劳动出能人。
好逸恶劳终受苦,勤劳致富美前程。程二树夫妻俩的结局,在此时已然注定。
林城在此时还没来得及去处理,他要先将幕后之人给找出来,只是心里早已下定了决心。
什么养着他们像养猪一样,最终让忠勇将军府差点掉一层皮,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