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庆芸“烦心的事儿倒是没有,可能是夏季燥热,火气也大些吧!”
辛嬷嬷“可我看小姐最近也是有气无力、病恹恹地呢?脸色都差了些许?”
柳庆芸不太自在的摸了下自己脸的疑惑道“是吗?可能是近来换季,胃口、休息不好导致地吧!”
辛嬷嬷道“嗯!想来也是了!那小姐午时可有想吃的!”
柳庆芸道“奶娘看着弄吧!感觉都没什么胃口。”
辛嬷嬷道“那让银铃陪着你出去走走,散下心?”
柳庆芸“不了,我就想一个人在屋子里静一会儿。”
辛嬷嬷无奈道“好吧,那我先去下厨房了,小姐有事让银铃来唤我。”
柳庆芸道了句“嗯!”
说完了话,辛嬷嬷便退了出去,柳庆芸烦躁的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走动着,走了一会儿,她觉得还是静不下心来,索性自己去到里间,在书桌上铺开纸张,提笔做起了画。
不过一会儿,她就画好了一副简易的竹画,画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了几颗成型的简单墨竹,柳庆芸拿起来无声的看了下,她知道她此刻心乱,画出的竹子也缺几分了神形,谁知正走着走神,银铃便推门进来,没在正间瞧见她,于是便轻唤道“小姐~”
柳庆芸放下画应道“在这儿呢!有什么事吗?”
闻声后银铃走向里间,掀开了里间隔断的珠帘,向柳庆芸轻声道着“刚刚,夫人那边的丫头杏儿过来说:晚间让小姐去用那边用晚饭,说是老爷去北方巡营回来了,给老爷接风呢。”
柳庆芸点头表示知道了,于是又开始继续地静下心来作画,银铃见状便没退出去,而是候在了柳庆芸身旁,看着柳庆芸做画,柳庆芸有事也好随时的吩咐她。
晚间掌灯时分,靖安候府,正屋院里,靖安候柳傥来到正屋饭厅时,他的儿女们早都已经到了,见他到来,柳庆芸、柳庆莹忙起身行礼,齐声唤道“爹爹安好~”靖安候唯一的一个儿子,柳盛源也起身向他父亲作了一个揖,道了声“爹爹!”。
柳傥无声地摆了下手,示意儿女们坐,然后他就落坐在了主位上,这时身旁的张氏则热络地给柳傥倒了酒水,然后抬手示意身后的下人们开始上了菜。
菜上齐后,柳傥先喝了一口酒,缓缓的向身旁的儿子开口道“源儿!你进来的功课可有好好钻研?”不等柳盛源答话,张氏给柳傥夹了菜,浅笑着替柳盛源答道“候爷北上巡营这段时日,源儿还是一样地勤奋刻苦呢,可用功了!每天都是早起晚睡的,您瞧,还清瘦了些许呢!”
柳傥放下手里的酒杯,端详一阵柳盛源,瞧着是有些憔悴瘦弱了,于是又道“读书虽重要,也得注意下身体,有疑问多问你的老师或者是为父,不可一味的自我苦读!”
柳盛源讪讪的,但还是向柳傥道了句“谢父亲关心,孩儿记下了。”
柳傥轻“嗯”一声,继续喝酒吃菜,这时坐在张氏身旁柳庆莹则俏笑着开口“父亲这次运营时间久了,莹儿可挂念父亲了呢!”
于是高兴的柳傥笑了起来,和柳庆莹父女情深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张氏则时不时的打趣着柳庆莹没大没小的,不怕失了规矩,柳傥则说这是莹儿懂事、孝顺,柳盛源偶尔地也插着话。
就柳庆芸一人默默坐在角落里,吃着毫无食欲的菜饭,看着他们热络美满的一家人,她就像一个外人一样的,突兀和毫无存在感。
其实刚开始,柳庆芸对柳傥还会有期盼的,盼着自己的父亲会看自己一眼,后来漠视她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每次家宴,其实有她、没她对他父亲来说都没多大关系的,只是张氏毕竟是个心思深沉的,也怕别人说她不善待上一任留下的嫡女什么的话柄,所以还是会叫上她,而柳庆芸又不能不来。
来不来是她柳庆芸的事,而叫了是张氏的事,叫了不来,那就是柳庆芸的不是了,毕竟她是小辈,哪有拒绝长辈的道理。
于是正走着神的柳庆芸随意夹了一道荤菜,刚吃了下去,谁知一阵恶心感袭了上来,她不由得没忍住跑出了饭厅,蹲在了院落里呕吐了起来,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这时正热闹说话的所有人都愣住,柳傥重重地放下酒杯,皱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一听就是极不高兴的语气了。
候在外厅的辛嬷嬷看到柳庆芸奔出去时,已经让银铃前去照料柳庆芸了,在听到柳傥怒气的问话后,辛嬷嬷快速地思虑一翻,忙躬着身走进饭厅来,跪下道“侯爷息怒!大小姐近来由于换季的原因,略感了些风寒导致她肠胃有些不适,所以这才……”
柳傥不耐道“不舒服带她回屋里待着、好好去养着去!”张氏依旧笑着没说任何话语,看不出喜怒来,而柳庆莹则笑容满面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柳盛源则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吃着自己的东西。
辛嬷嬷又行礼道了句“是!侯爷。”
这段小插曲没太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一会儿过后,他们又开始了吃吃喝喝、聊起了家常来,辛嬷嬷起身退出饭厅后,转身后急步走开寻视着柳庆芸们的身影。
见着已经呕吐得差不多正被银铃扶起来的柳庆芸,于是开口疼惜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吐了?”
柳庆芸此刻无力极了,拿过银铃递过的手帕,擦拭了嘴角,轻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是觉得今天吃的菜比较地油腻,感觉犯恶心,难受!”
听着柳庆芸话,辛嬷嬷没做多想,只道“候爷刚说了,不舒服就让我们扶小姐回去歇息了,所以……小姐!咱们回了吧!”
不用辛嬷嬷多说,她都知道,她父亲定是不满她了,于是点了下头,由辛嬷嬷和银铃扶着回了自己的院落去。
回到屋里,银铃急忙端水给柳庆芸漱了口,辛嬷嬷则去厨房熬点清粥去了,她知道柳庆芸饭桌上没吃多少东西,而且还把吃的全吐干净了,于是想着弄点清粥来给她喝了,这样柳庆芸的胃里也会好受一些。
金玲由于没跟去,并不知柳庆芸她们发生了什么,看着她们回来得这样快,有些不解,一般柳庆芸奉命去正屋赴宴一般都是好久才回来,因为得等张氏、靖安候他们吃好、喝好了才会散。
见柳庆芸漱完了口,银铃也略显担忧,金玲便没忍不住了,问身旁的银铃道“怎么会回来地这样早?”银铃耐着性子说道“小姐席上吃错了东西,犯恶心,吐了!侯爷就让小姐回来了!”
金玲也知道侯爷让小姐这样早回来,肯定是嫌弃小姐在哪儿碍着他们眼了,张氏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所以也没太多计较,而是担忧地说着“我瞧着小姐最近胃口都太好,不如!明天还是唤个大夫看看,怕是肠胃问题,拖久了不好!”
银铃也赞同地附和着劝说了下柳庆芸,柳庆芸此刻全身无力极了,听着她们的劝说,同意的点了下头,好一会儿,辛嬷嬷才端着一碗熬好的清粥来了,清粥加了点糖,柳庆芸喝了后,才感觉胃舒服了许多。
看着柳庆芸喝完了清粥,辛嬷嬷让银铃收拾一下,也在旁说着让她明天看下大夫,说她最近厌食厌得有点儿严重了,柳庆芸喝了一碗清粥下去后,恢复了点力气,便俏笑着说“刚刚银铃、金玲也才说过呢!这会儿奶娘又说了,我刚都应了的!那我这会儿就在应一次好了,嘻嘻~”
辛嬷嬷听着柳庆芸的打趣,不由得安心地回了句“小滑头~”
金玲帮着银铃收拾好残羹,便在辛嬷嬷的吩咐下侍候柳庆芸沐浴,沐浴好后,柳庆芸便困了,于是就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金玲去到管家哪里好说歹说的,说柳庆芸如何地不适,劳烦管家安排下大夫去看看,被烦好久,管家才不耐地应着说“先回去,我待会儿抽空给大小姐安排下。”说完!就摆手示意金玲回去,说他还得去下账房呢!
金玲看着管家敷衍的态度,只得压下火气、行了礼,说了句感谢地话语,然后快步回去。
金玲早上去的,临近傍晚,一个白花胡须的大夫才在一个管事大妈的引领下,姗姗来迟的跨进柳庆芸的院落里,辛嬷嬷见状,马上挂着笑容,迎他们在偏厅里坐下,用好茶招待着他们,笑说着让他们略微坐会儿,她去唤小姐前来。
上了年纪的大夫知道规矩,没说什么,放下了药箱,淡然的落座,喝着茶水,而府里的管事妈妈则不耐极了,谁都知道府里的大小姐是个不得宠的,沾上她的差事多半是要倒霉的、或是已经倒了霉的。
而她就是那个倒了霉的,本来是可以打发个小丫头引路就行了的,可最近她家男人在管家手低下犯了小错,所以为了讨好下府里的大管家,她才不得已,听了管家的吩咐过来盯着的。
不一会儿,柳庆芸就由着银铃虚扶着踏进了院落的偏厅里,大夫见着,马上起身作揖行了个礼,柳庆芸摆了下手,示意他坐,大夫才落座。
等柳庆芸也落座后,辛嬷嬷便拿出丝帕搭在了柳庆芸手腕的脉搏上,大夫抚着胡须,闭眼给柳庆芸号起了脉,管事妈妈则插嘴打岔道“李大夫,可瞧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差不多就行了!
管事妈妈心里嗤笑想着,这位大小姐好好的,能有什么不适的,要有不适,那都是因为太闲给闹的!
李大夫诊了会儿脉,似乎不大相信结果,抽回的手,又重新搭了上去,闭眼!又号起了脉,过会儿,他惊讶的望向周围的一圈人,轻咳了咳,抽回手,抚了抚须白的胡须道“敢问小姐,最近可有什么症状显现,比如说恶心呕吐、厌食、乏力什么的……”
身旁的银铃忙替柳庆芸答应道“小姐最近确实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厌食也有,乏力倒不至于,但是很是嗜睡呢!”
在场的人谁都没往那方面想过,立在身旁的管事妈妈林婆子一脸的不耐烦,根本也不关心结果如何,而辛嬷嬷听完问话后,脸上的担忧更显。
辛嬷嬷道“李大夫!可是有什么大问题吗?”
李大夫摇头,又再次号了脉,过会儿,他抽回手,犹疑许久,他轻咳了下开口道“小姐!请恕老夫直言了,您这脉像……看着似乎像是喜脉啊!描述的症状也很吻合。”
柳庆芸彻底愣住,一脸茫然,什么叫像是喜脉啊……?
辛嬷嬷闻言立马激愤的大声呵斥道“李大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您这样编排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身旁的金玲、银铃也彻底怔住了,久久没能回神,其实不论是柳庆芸,还是金玲、银铃她们三都还只是个刚过及笄之年小姑娘,也不曾婚嫁过,所以并不知,同房后,可能会孕育新生的。
如果她们但凡给辛嬷嬷提了,那结果不可能到达这种境地的,可惜……没有如果。
听到这话后的管事妈妈林婆子,早已一脸色大变,大喊大叫着道“好啊……你们……你们居然……我这就去禀报夫人去。”说完快步离去,边快步走着,边想着:如今的府里谁人不知,靖安候府的当家主母张氏不待见府里的大小姐柳庆芸,这次她立功的机会来了,只要这次在候夫人面前立了大功,她还怕什么管家啊,说不定她男人还得升了不说呢,想着那步子跨得更大也更急。
辛嬷嬷看着离去的林婆子,向愣住了的金玲、银铃大声唤道“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拦住林婆子,别让她说了不该说的。”
金玲和银铃马上回神,转身去追离开了的林婆子,这时座位上的柳庆芸也被辛嬷嬷大声的话语吓懵,过会儿柳庆芸的泪水决堤,泪眼婆娑望着辛嬷嬷轻唤着“奶娘~”
辛嬷嬷马上走到柳庆芸身边,揽过柳庆芸柔声道“小姐~不必恐慌,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档在小姐前面的。”
柳庆芸呜咽着道“可是~奶娘……我……”
辛嬷嬷不等柳庆芸说完,转头盯向李大夫,李大夫也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此刻他也十分的心虚,不敢直视着辛嬷嬷,低垂着头不语,额头上的虚汗直冒。
辛嬷嬷收回视线,抚着柳庆芸的发顶,心里也明白,今天这道坎怕是难过去了……
金玲和银铃最终还是迟了林婆子一步,她们追到时,林婆子刚好跨进了张氏的院落里,而林婆子向张氏告密了以后,还顺带说了柳庆芸的两丫鬟在外头。
张氏微楞后,马上回神,让几个蛮力的婆子和家丁绑了金玲、银铃丢进了柴房里去,金玲、银铃由于寡不敌众,最终没能反抗成功。
然后张氏先派人去了柳傥今晚留宿的雪姨娘处禀报一声,她自己就先带着丫鬟、婆子乌泱泱的一行人去了柳庆芸院落。
张氏到时,先让一个婆子把已经腿软了的李大夫带出了院落,还给了一大笔封口费,而李大夫也深知高门大户的规矩,忙收了银钱,快步远离这是非之地。
此刻,辛嬷嬷也挣扎着被绑了,被好几个蛮力的婆子强按着跪在院子里,嘴巴也堵上了,一身的狼狈和担忧,她不断地挣扎着、呜咽着。
而院落的主屋里却是灯光大亮着,张氏掩下喜色,一本严肃地看着被强硬按着、跪在她面前的柳庆芸道“说说吧!大小姐,奸夫是谁???”
柳庆芸由于刚刚的挣扎,头上的发饰已经掉了些许,梳好的发髻也乱了,看着也是满身狼狈以及眼里面露出的恐慌,听到张氏的问话,她低头不语,做着无声的反抗!
张氏接过她得力的大丫头递过来的茶水,轻吹了下,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放回在桌上,理了理袖口,抬眼望向柳庆芸,嗤笑了一声,笑着道“你以为你不开口说话,我就不知道了吗?来人!”
几个丫鬟闻声向张氏行了礼,张氏摆手道“找布条来,捆了大小姐,先带她去祠堂里反省悔过吧,先把她身边那些个不得力的收拾了。”
闻言几个丫鬟、婆子快速的拿来布条捆了柳庆芸,柳庆芸不断挣扎着呜咽道“都是我一人犯的错,跟她们都没关系,求求您了,她们都不知道……她们并不知……呜呜呜……”话还没说完,柳庆芸的嘴巴也被堵上拖走了,那是为了防止她咬舌堵的嘴。
被拖着丢进了偏僻、阴冷的柳氏祠堂里,几个婆子、丫鬟利落的起身上锁,然后离去,留下了被捆绑着挣脱不开的柳庆芸,她匍匐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木质地板上,泪水不断地从她眼里涌了出来,不一会儿泪水就浸湿了地板。
柳庆芸心里无比的苍凉,她其实并不怕死,哭的也不是她自己,她只是觉得对不住辛嬷嬷、金玲、银铃她们,她们跟着她,从没享过一天福,一直跟着她担惊受怕的,如果这次因她……
她不敢想那种结果,她也承受不了,因为她也只有她们了!!!
今夜,注定就是个不眠夜了,有人欢喜有人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