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街头到街尾,洋溢着一派红色的喜庆,就连城里所有的树上都绑着无数的红丝带,路边都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肩并肩仰着脸,所有人都伸出脑袋等着看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婚礼——江湖两大门派的联姻,尤其是话本中正邪不两立的两派的联姻。
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帷上是浮金喜字和如意金纹,宝塔的顶映着光,在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流苏垂过轿窗,掩盖轿子里的红新娘。
新娘端端正正地坐在轿花里,红盖头随着花轿一晃一荡,林鸢的心也跟着一晃一荡,她用指甲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出嫁,她还是头一次。
待歇轿,她握住红纱的一头,另一头是她的爱人。
娇娇倾国色,缓缓移莲步,嫁衣如火,凤冠霞帔,乐鸣炮响,他们跨火盆,三叩拜,多斟酒。
夫妻对拜时,袁轩朗特意把腰弯的很低,从下得以瞥见盖头下的新娘,“我娘子真美。”他小声道,林鸢没有吱声。
袁:鸢鸢不理我?!
林鸢实则内心土拨鼠尖叫,这是婚礼不要说话啊,安静安静!万一被听到可能要发言,那就是社死现场!
好在袁没有接着逗她。
接着是新娘回婚房待夫,新郎在外会客。
袁轩朗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祥云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颀长的身影笔直,笑容如沐春风,而凤眼微挑,显得整个人丰神俊朗又不失掌门的威严。
师父司徒意空见他饮酒如水,不禁咋舌:“这小子,酒量倒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袁挠了挠鼻子,笑眯眯地,就像变回了当年逃课被发现的少年。
袁轩朗不经意间透过一个个人头,瞥见一袭白衣,身背断剑之人,一下愣住了。
“失陪。”他撇下敬酒的宾客,径直向那人走去,渐渐的他心中的答案得以证实。
“剑仙前辈!您能来这婚宴实在出乎意料。”他激动地看着面前的剑仙李常青!
“红装十里,两派联姻,这么大的事乞丐也知道喽!”他爽朗地笑着,继而耳语“我孙子大婚,我自然要来的。”
孙子之说是延续上次“叫爷爷教你剑法”之事。
袁急忙道“前辈,师傅,您可别把这事告诉我师父,他小心眼。”
李常青递回眼神,又端起酒杯祝贺袁轩朗大婚。
有资历的年长者认出了剑仙,上去相认一番,互相敬酒,不一会,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他们,周围人都道,”剑仙能来捧场,那是莫大荣幸,喜上添彩。”
袁轩朗有意拉拢李常青,便“应众意”让李常青在此多留几日。
婚房中,林鸢把盖头掀起,鱼落递给她果盘上的花生桂圆,先前的紧张劲在平静的房内消解了。她扑到柔软的床上,惬意地躺着,“啊~这才对嘛,远离尘嚣的感觉。”
“姐姐,”鱼落轻轻地躺在林鸢胳膊上,略有委屈道:“姐姐,你以后会不会冷落我?”
林鸢仿佛被逗乐,戳了下她的额头,“小傻瓜,你瞎想什么呢,夫君再好终有变心时,不如我们落落才是真心不换。”
鱼落低下头,闷闷道:“落落知道啦”
她不敢再说话了,怕忍不住哽咽,只是紧紧抱着林鸢。
“哈哈哈,今天酒不错……”窗外人群的打闹声越来越近,鱼落出去迎接,林鸢赶紧端坐好,把盖头散下。
吵吵闹闹的声音终于散去。
“咯吱——”门开了,林鸢的心不自觉紧起来。
她全神贯注地倾听,袁轩朗的脚步踉跄,应是酒喝多了,肯定喝了很多,不然嗜酒的他怎么会醉,她懊恼又不禁心疼起来。
“娘子,”他用手挑起红盖头,盖头下美人娇羞无比,明艳动人,与她平时或文静或娇憨的风格不同,多了些妩媚。
“阿轩,可以把盖头掀了。”
“不。”他把盖头放下,林鸢以为他有何事要做,突然见他钻进盖头下,吻了上来,盖头下,暧昧气息,酒香倾唇。
她被亲的迷迷糊糊,待掀开盖头透气,两人又两手互交,喝合卺酒。
“生当复来归”他望进林鸢眼中,俊美少年的情深意切最惹人心动。
“死当长相思。”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似沉醉的酒香,一眼沉 沦。
刚喝下合卺酒,他便又咬住她娇嫩如花瓣的唇,将她手搭在他肩上。充满情欲地唇 舌 纠 缠使空气变得粘稠湿润,稍有一点星火,便会燃烧起熊熊烈火。
“鸢鸢,”话本里的淫 词艳 语飘进耳中,“量量我的腰。”
“嗯?”她不知何时倒在了床上,眩晕中抽出一些理智。
“我教你。”唇齿相依间,衣物褪下露出光洁的玉肌,两只带有薄茧的手轻抚她的脖子,引得她浑身酥 麻,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喘。
......
很快她明白了,量他的腰是何意,林鸢狠狠地瞪了他。
对此他只轻笑一声。
……
“啊……”她忍不住哼出声,两手抓得床单起了褶皱,双眼泛起水光,柔和的烛光被破碎在水光中,如梦似幻。
他一点又一点地攻克她的理智。
……
“啊……为什么……这样……”她的眼里盛满了破碎的光,世界变得虚幻,她感到身体甚是亢奋,脑子里也蹦跳着一只欢脱的小鹿,她想要逃离这种刺激。
这样的亢奋对她来说太危险了,她一向喜欢把强烈的情感囚禁在牢笼,她害怕失控,就像以前,浓稠的抑郁将她包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她已陷在黑暗的泥淖中,沉溺,坠落。
沉溺,坠落是可怕的恶魔。
他察觉到她的退缩,按住她的腰:“莫要抗拒,这是天下夫妻间至好的事”
他俯下来亲 吻着她的唇瓣,吻去她桃红色眼角的泪花,以充满欲 望之音循循诱导:“放松,夫人可以完全信我,把你交给我吧。”
他是阿轩啊,我最相信的人,当然可以为他沉溺,他是阿轩啊。
林鸢眨掉眼泪,仔细地看着他,抱住他,贴紧他,把自己交给他,随之在海浪上起伏跌宕,双腿夹住他的腰,两脚指头蜷缩,光洁的脚相互交叠,如飞鸟在空中跳跃。
“鸢鸢的声音真好听……对,跟上我,鸢鸢学的真快,表现得很好……”
那我下次是不是还可以更好……
她感觉一阵眩晕无法思考,仿佛躺在棉花上,飘飘乎飞上云霄,与白云融为一体。
她融化了,化为杭州水光潋滟的西湖水,化为庐山缥缈如纱的云雾。袁轩朗不遗余力地搅动着这潭春水,不知疲倦地穿梭于这片云雾。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似乎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天是蓝色的,树木花草都安然地立根在水底,她在水里自在地溜达,偶尔有一群小鱼经过她的身旁,一只大鸟略过她的头顶,飘下一根羽毛,她捡来把玩。
一切理所当然。
正当她理所当然地走在水底,一个声音从上空传来,由远及近,过了一会,她才听出来是什么话。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声音仿佛一个疯癫的女人在不停地诅咒着一切。
林鸢问:“什么假的?哪里假?”
那声音停顿了一秒,又不停地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鸢望向蔚蓝的天空,瞳孔骤缩,她后知后觉地沿着石阶走出海面,看到陆地上的一切,她的心被什么重重地敲打。
河湖枯死,惨白的鱼暴曝在烈阳下,翻着白肚皮,躺在一块块皲裂的河岸上,
另一边泛白的是人的头骨,干枯如垂垂老人的树木只剩下无声的哭泣,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
她低头看向水底的世界,仍是安详宁静,原来是镜花水月!
原来我方才的世界才是镜花水月!
忽地她被漩涡卷进去……海水漩涡平静后,她沉睡在海底……
……
“呵,民间戏言罢了,不过编得着实有趣。”茶楼上一个蒙面女子身披紫纱,悠悠地听着说书人讲娇俏的魔女临渊与高傲冷仙君曦尧的故事。
听着别人编自己的风流轶事,她一点窘迫也无。
“不过,那小子乖巧粘人的很,啊,多少年了,自从那个傻子救活他,便再也没和他玩过了,还挺想念呢!——除了被他擒拿时。”
突然,她心口传来一阵顿疼,好似蝴蝶要破茧而出。
“她快要觉醒了,届时我的自由也将被剥夺,”她眸中闪过精光,“不过——谁生谁死也未定。”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没骨头地靠在椅子上。
天光大亮,林鸢掀开沉重的眼皮,枕边人仍然安睡。
昨晚明明说“不要了不要了”,他还“最后一次”,念此她既羞赧又嗔怒,便蹭到他肩头,朝着他的肩膀使劲咬下,他肩头又多了一个红牙印。
袁轩朗感觉有小兽在咬他的肩膀,偏偏牙还没长锋利就像是在撒娇。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他猛地一睁眼,果然看到林鸢趴在他肩上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他摸摸林鸢柔软的头发,嘴角上扬,噙着曦光:“早啊,鸢鸢。”
“哼,一点都不早。”她说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而罪魁祸首正在她眼前。
他哈哈一笑,下床从烧壶里倒了杯温茶递给她,“来,鸢鸢,喝口茶润润嗓子。”
林鸢哼哼唧唧地喝下,决定要好好惩罚他,至少七天不许上床,今天的饭他也必须包了,不,七天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