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起作用。李慎起床叠好被子,对着窗下的镜子打理头发。中途,她打开了窗,外面的喧嚣立马涌进来。
不论你昨天经历了什么,九死一生也好,半夜哭得撕心裂肺也罢,只要命还在,第二天早上,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街道依旧人来人往,这座城市依旧车水马龙。
就算是人不在了,地球少了你依旧在转。
所以,沉迷过去、一蹶不振有用吗?
没用。
去年暑假的李慎,懂这个理,但走不出这一步。今年的李慎不一样了,这也勉强算是言青柏带给她的成长吧。
既然把握不住生命里最美好的事物,既然余生多少有些将就,那还不如骗骗身边关心自己的亲友,假装一切安好、平安喜乐的模样。
或许,骗着骗着,自己就相信了呢?
洗漱完后,纯纯还没起床。李慎溜进她房间,一把拉开窗帘,关了空调。冲她没心没肺地笑道,“青春大好,一起去学习吧!”
占了执医踩点考试的便宜,得来一天清闲的假期。从早到晚纯粹安静的读书时光已经阔别很久了。
俗话说得好,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一旦某件不幸事发生,厄运的开关被按下,一通倒霉事就会纷至沓来。
肖纯纯用生命担保,此话在理。
工作上,甲乳外科一出科后,一堆恶魔科室就在后面排队,意欲把她们的头颅按在地上摩擦。三个月时间里,她们把最忙、最刺激的几个科室轮了一遍:消化科、急诊科、妇科、产科和儿科,一个比一个累死人不偿命。
学习上,暑假是备考的黄金时期,她们本打算去老校区图书馆自习,但可惜没抢到位置。退而求其次去教室,今年正巧空调供应线路烧了,坐一晚上,衣服湿了个透,只能再求其次呆在租处。
生活上,八月份,房东的儿子从澳门回来了,母子俩经常争吵,那音量大得,上下楼听得一清二楚。纯纯隐约听出了些道道:房东儿子做十年生意挣的钱,仅一个月,在澳门输了个精光,退败回家,逼老母卖房拿钱。
李慎则是最惨的。五个科室里跟的三个科的带教老师都要求极为严格。查房时追问超纲问题,问到学生答不出来为止,以此获得优越感。此外,还有某个奇葩女带教不放过她中午吃饭的时间,让她为之跑腿、拿快递、买奶茶、带午饭,就为了抠那几块钱的外卖配送费。一到她跟带教值晚班,来的病人是平常的两倍不止,而且一个比一个险,一个比一个急。就连在消化科,一个晚班都能接好几个肝昏迷的病人,住在科里的老病人,动脉破解出血,大半夜紧急转去介入科做肝动脉栓塞术。
轮到急诊科时,正碰上消化科带教来会诊,带教特地好心地提醒同仁,“这个小李你小心点儿,只要有她在,白天病人出得少、进得多,晚上病人一茬又一茬,邪门得很!”
起初,急诊科带教不信这个邪,后来被事实打败,出科的时候恨不得她们出科考都省下,就盼着把她这烫手山芋送走。
纯纯觉得这是她们过于迷信贺银成遭的报应,李慎则一口否认,“老贺不背这锅。”
那谁该背锅?
纯纯恶狠狠地吐槽,大概是言青柏吧。李慎虽然不是离了他活不下去,但没了他真的是霉到不行。
惨是真的惨,霉也是真的霉。
不过,李慎倒是不着急不上火,甘之如饴。言行举止越来越向白木靠拢。她这糟糕运气引起了杜仲的注意,在妇科分配了带教后,他主动和李慎互换。结果,忙的还是李慎这边。后来,白木也好心来帮忙,产科也互换了带教,结局也并没有任何不同。
大概是煞星入命。
李慎的倒霉运在教秘群里传开了,往下又在各科带教医生中传开了。轮转到儿科的时候,四个带教老师猜丁壳,连输三场的那位无奈要了她。
跟了一个星期,带教悲催地感叹,“小李啊,你确实是个优秀的实习生,是个得力的好帮手。但这旺病人体质也真不是盖的啊!”
其他三位实习小伙伴认同地点头,“慎慎暑假命中注定要渡劫。”
这劫在八月底时,由工作中,转嫁到了生活上。儿科带教夜班近一个月来破天荒只接了一位病人,顾不得回家休息,感激涕零地请李慎搓了一顿饭,其他三人也跟着沾了光。而且,下午还给提前下了班。学校那边也已报道开学,正好方便了她们去图书馆抢位置。
就在她们回住处收拾书包准备出门时,房东的儿子私自用钥匙开了她们的客厅大门。
房东老太太慈眉善目,说话温柔,待人也和善。但这些优点她儿子似乎一个没继承。他嘴里刁着一根烟,头发乱成鸟窝,手里提溜着一瓶白酒,痞里痞气的,活像个小混混。
老太太估计一度觉得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个不思进取的败家儿子。
纯纯把李慎拦在身后,警惕地盯着他。
“你想干吗?我警告你,规矩点,你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对方不屑,冷哼一声,“这是老子的房子。”
“我们交了房租的!”
“废话少说,今晚给我搬出去。不然把你们的东西扔大街上。”
老太太从对面小跑过来,苦口婆心地劝他“哎呀,你别难为人家小姑娘!”
“啧啧,这不挺冲的吗?哪里像个小姑娘。”那个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随后把烟头随手丢在了客厅茶几旁的地毯上,抬脚踩灭。地毯被活生生烧出一个洞。
纯纯内心惊慌,他的意思不会是说不听话就如此毯吧……
李慎拨开挡在前面的纯纯,无比镇定,眼神坚定,“入住前签了协议的,我们按时交房租,合约也还没到期,你无权把我们赶出去。”
房东儿子首次看清她的全貌,眼里闪过惊艳的神色,啧啧感叹,“这妞张得真清秀,是个小姑娘应有的样子。”
纯纯气急败坏,她长相一般就不是个姑娘了?
那人意欲上前揩油,李慎倔强地站着也不退让,老太太拉不动儿子。纯纯见势不妙,走上前,做出让步。
“好,我们搬!明天就走!”
房东儿子不仅是个无赖,还是色鬼,继续住着也不安全,还不如搬了清净。
那人一顿,有些失望,恼羞成怒,“现在就搬!”
李慎依旧镇定,“搬出去可以,但请把押金归还。”
纯纯后知后觉,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她们当初租房的时候可是交了三千元押金的。现在不拿,秋后算账肯定是没谱的。
“对,你得先把押金还给我们!”
“押金,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交了的交了的,”老太太去拉他手臂,“去年年底的时候就交了的。”
“我说没交就没交,老太婆你少管闲事!”
“我们有租房合同可以证明。”
“哦,你说那个小白本是吧?你去找啊,找得到我就认。”
李慎和纯纯相互看一看,感觉不妙。回房搜查一番果然无果。他今天既然能进门,想必已经偷偷溜进来把协议书给偷走了。
“去保安室,调监控!”李慎定定地看着他,毫无退让。
“你有完没完?监控是你说调就调的?”房东儿子恶狠狠地推了她的小身板一把,她这长期熬夜的弱身子经受不住,跌倒在地,倒霉运再次横行,右手上臂压在烟头烧出的洞上。虽然不是明火,温度仍高,皮肤立马灼热。
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往事,往她身上踹了一脚,嘴里念道,“她妈的,长得好看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右侧眉骨磕在了桌角,鲜血直流。即便这样,他火气没消反更旺,拉住李慎右手臂,拖去门口。老太太和纯纯两人去拉他都被拨开。来到楼梯口,他直接把人踹下楼。李慎从楼梯最高层滚到最下层,后背和小腿一阵疼。
纯纯不再与他纠缠,扶了人立马去了一附院的急诊创伤科。
科室在二楼,进急诊楼时正好碰上刘峰。他帮忙把人送上了楼,招呼实习生给伤口消毒上药,随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小程啊,你上次在我们科遇到的那位小李同学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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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下章出现神转折,言某人克制不住了。
【今日小剧场】
冯青音:“……真的这么倒霉?”
纯纯:“如假包换!”
李慎:“其实,也还好,那段时间心态倒是沉稳了不少。”
冯青音:“没人宠着才要装老成,你看姐姐我,每天放荡不羁乐逍遥。”
林密:“看来,老冯家催婚力度得加大了。”
冯青音:“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