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纯纯这批考生也出来了。她一出门直冲楼下女厕所，路过李慎身侧，带起一阵风。
“诶——考得怎么样？”
纯纯一副要死了的表情，“真她妈不怎么样。”
看来她自我感觉很差，脏话都喷薄而出了。
“也许是你低估了自己的水平呢，别太沮丧了。”她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对方瘪嘴，“心肺复苏那站真心要了我老命。”
“啊？”
“我要先去上厕所了，待会儿再聊。”她又似一阵风般冲下楼。
没几分钟，老师们密封好评分表，言青柏也出来了。他的白大褂还在身上，口罩和胸牌都还没来得及摘，脚步急切，直到走到西边楼梯拐角遇上她，而其他监考老师都从东边楼梯口下去了。
这急匆匆的模样，是怕她跑了吗？
她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垫了下脚，又重新贴回地面。笑嘻嘻地说着他认为没营养的话。
“言老师，好久不见呀！”
真正的言青柏，阔别一年多，狭路相逢。
他自距离她五米多处缓缓靠近她，在半米处立住。
他的声音温柔，眼神深情，笑容真挚。久违的白牙再现，眼睛染上笑意，微微弯着，眼睑下的卧蝉更为明显，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
这哪像是个快30岁的人啊。
“请问，言老师你对我的考察结果怎样？”
一语双关，两人心知肚明，她问的不仅是刚刚过去的心肺复苏的操作考试，更是这近三个月来，他对她信守承诺的考察。
喏，结果显而易见，她再怎么想他，再怎么在临床受挫、迷茫，也没有主动打搅他，主动权始终在他手上。
“不错。”他给予面前这位考生肯定的夸赞。
“三个月呢，就两个字？”李慎趁他高兴，得寸进尺。
“你确实信守了你给的承诺，一直把主动权交在我手里。期间，也没有再招惹其他人，乖乖实习——刚刚的心肺复苏完成度也很高，看来你拿国奖不是全凭运气。”
呀，还留心她有没沾花惹草呢，还关注她有没拿奖学金呢。
“我的一切情况你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啊？”
言青柏挑挑眉，温柔地恐吓道，“很多哦。”
“既然我任务完成得出色，你为什么不提早结束考察期？如果不是和你偶遇，你准备什么时候联系我？”
“等你考研初试结束。”
李慎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其实处处在为她着想。克制到初始结束后，是怕影响她备考吧？
其实也不只如此，他害怕影响她志愿的填报，怕她做出违背自己热爱专业的选择。这其中的缘由，为她做的考虑，他一直都没打算告诉她。
“其实呢，下临床以来，我成长很快，定力很强的。”
“……所以？”
“所以，偶尔和你打打电话啊，聊聊天啊，并不会影响我备考。”
“哦，这么棒的？”他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对啊，我就是这么棒哒！”李慎小脸一扬，看向他的眼睛色咪咪，哦不，笑眯眯的……于是，开启进一步的试探，“我这么优秀，你不给点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六月的天气，正午气温可达３５度。他白大褂还穿在身上，刚才又小跑了一会儿，右侧翼点附近的汗水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流，淌到了下颌角处。
李慎伸手去擦，他微微偏过脸，把右侧向着她。她心满意足地把汗水擦干净，再继续要奖励，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手边，让他交出号码。
“主动权不是在我手上吗？”
“考察既然结束了，我也有主动的权利。”
他接过，没有看通讯录，径直一个一个阿拉伯数字地默点她的号码。
他果然是记得住的。
输到第五位数，身后传来句阴阳怪气打招呼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言老师嘛！”两人看向声源，纯纯从消防楼梯门口走来，李慎把自己手机从言青柏手里拿回。他们这边喜，纯纯那边却是忧。李慎努力收起情绪，怕刺激到她。
言青柏不动声色地对纯纯点了个头。
“我可是不知道，辅助科室的老师也能来监考执医呢？”此刻的纯纯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专挑刺激人的字眼往外吐。
这是怎么了？因为言青柏监考心肺复苏，而纯纯恰好在这一站失利？不对啊，她向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还是说，她嫉妒自己考得比她好？这也不应该，她对成绩向来不看重。
不过，经过下临床这几个月内学霸夫妇的无形打击、碾压，情况也不一定。
“肾内科程唐医生临时有事，托我来当半天监考官。我按评分表公正给分，没任何偏袒。”他的语气过于官方，这反而会让对方不快。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执医考试是闹着玩的吗？”纯纯走近她们，与李慎并肩，“你爸是副院长，你是走后门才当上的考官吧？”
“肖纯纯！”李慎呵斥她。
“好啊李慎，你现在是想为了他跟我翻脸吗？”纯纯瞪着眼睛质问她，左手食指指向言青柏的脸。
李慎一把握住她毫无礼节的手，语气加重，“你别乱指！”
“李慎，你听好——”她并没有丝毫的退让，“我和他之间你必须做出个选择。”
“……你不要乱耍小性子。”李慎努力把语气软下来。
“好啊，觉得我无理取闹是吧。李慎！”她咬了咬牙，“我们绝交！”说完抽回手，扬长而去。
李慎慌乱地看向言青柏，想让他支支招。对方微微敛眸，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你先去照顾她吧。”
她点头应下，准备开跑追人，迈脚前叮嘱他一声，“回头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好。”
李慎追人一直追到了住处门口，任凭她怎么敲门，里头的人都不回应。她拎着帆布包，拿着白大褂，蹲坐在门口正对的台阶上。这个时间点，正好居民们中午回家午休，一个个用可怜的眼神看向她，仿佛当她是被家暴了。
住在对面的房东老太太以为她忘带钥匙，想帮她开门，却被她拒绝。
既然她现在还不想见她，开了门也没什么意义。
她有些后悔没尽快要到言青柏的号码，至少当下可以和他聊聊天啊，他兴许还能给她出出招式。李慎身子歪在墙上，明明很困，却又不敢睡。她怕一个不小心栽下楼梯，摔出个蛛网膜下腔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终于“咔擦”一声开了，困意一扫而光。
“我们聊聊吧。”
李慎认真地点头，“好。”
她踏进客厅，想关门，却被纯纯制止。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可她开的是门，又不是窗……李慎不明白，她们聊天阐开心扉、开诚布公，和这门开不开有什么关系？
“你个死脑筋的！”纯纯上来就骂人，“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姓言的恋恋不忘？”
“是，从来没忘过。”
“如果我和他之间舍弃一个，你会放弃我是吧？”
“……我不明白，你们并不冲突。一个是挚友，一个是挚爱，为什么不能兼得？”
“呦，鱼和熊掌想兼得，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啊！”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想兼得，就把表面功夫做足啊！言青柏出现，你对我无视也就算了，就连杜仲和白木他们，你都比对我更上心。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朋友？”
“纯纯，你不能带着以自我为中心的眼光去看人。难道我李慎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不能有其他朋友？”
纯纯抬头看了一眼墙面上的的挂钟，加大攻势。
“一直以来，是我太蠢了！”她拿起手边一个茶杯砸在地上。“亏我还她妈对你这么上心！你失恋了，我还死乞白赖地给你找新恋情。你丫的一个没看上，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怎么还骂上人了？
想吵是吧？好啊，干脆大家一起发疯好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省油的灯？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就因为人家说了周杰伦几句坏话，你就闹分手。你不觉得自己自私幼稚？！”
“靠！”纯纯又砸了个杯子在地上，玻璃渣子扎得她生疼。“谁都不能侮辱我偶像！那是老娘的青春！”
一切开始不受控制，这是一场控诉会，也是一场辩论赛。两方选手从遥远的大一开始往回拉扯，杯子砸了一个又一个。
某刻，纯纯又格外刻意地看向墙上的挂钟。
“奶奶的，”她拿起桌上的农夫山泉，猛喝了几口，“来来来，接着吵！”明目张胆地挑衅。
李慎莫名其妙，怀疑她是吃错了药，为了吵而吵。
“你她妈的能不能有点出息，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言青柏一个老男人，你就死心眼地看上他了。”
事情怎么又回到了开头？
“对，我就看上他，我只看上他！怎么样？”
“你就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没错，我他妈就是缺心眼！”
“人家再怎么冷暴力，你也死倔死倔不回头？”
“就是不回头，又怎么样？！”
“你丫就从没忘记他吧？爱得死去活来，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他的位置？”
“是！你也替代不了！”
“好你个白眼狼的李慎！”纯纯似乎急了眼，瞄了瞄门后，一把将她推出去。
吵着怎么还突然动手了？
李慎毫无招架，直接退了几步，跌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纯纯没有看她，依旧看着门口。
她疑惑地转过头，门后站着的，居然是言青柏。
那她们刚刚的吵架内容，他都听见了？那些什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话，那些什么非他不可的话，都……听见了？
纯纯趾高气昂地挑眉，忽然还笑了笑。转身回房去了。步子倒是轻快，仿佛刚刚吵架的不是她。
李慎重新看向身后的言青柏，他也在笑，只是已经全然不同于上午，有着洞悉一切的彻悟，还有冰凉的绝望和可笑的自嘲。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手扶她，直接转身下了楼，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这么近的距离却开车来的，可见出来得急。
李慎在地上恍惚了好一会儿，颤巍巍地爬起来。细细思考着两人奇怪的言行举止。某个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纯纯偷偷从房里探出一个脑袋。
“咦，言老师怎么没把你带走？他应该怜香惜玉地把你抱走才对啊。或是骂我一顿，替你出气啊。”
“你当人家是傻的？”李慎揉着自己的屁股，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问道，“这是你和程老师的主意？”
“主谋者是我，他只是配合啦——怎么样？让他亲耳听到你对他的念念不忘，明白你的真心，同时，在他为你担惊受怕时也明白自己的本意。一箭双雕，是不是很不赖？”
纯纯一副等夸张的表情，李慎却想揍她。
“适得其反。他肯定以为是我联合你和程老师一起骗他的。”
“诶，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互通心意需要一个契机，这是善意的谎言嘛。”纯纯拿扫把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还好还好，为了执行计划，我昨天特地去买了几个便宜的。”
昨天就计划好了？怪不得今天一直表现得心灵脆弱、高度紧张的样子，一副考前综合征的模样。
“你今天执医到底考得怎么样？”
“哈哈，不赖哦。”
果然……
李慎葛优躺瘫坐在沙发上，太阳穴和眼皮一直跳，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你和程老师通个气，探一探言老师那边情况怎么样。”
纯纯喜笑颜开地照办，电话挂了后，脸上脸色发窘。“呃，那个，好像，确实不怎么样……”
李慎的眉毛快拧成了一根麻花。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让纯纯问了程唐对方地址，直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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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所以，在新校区时，言老师没存慎慎的号码是有原因的，一，他背得出号码；二，他心虚，特意不存号码，慎慎当初打电话过来还装模做样地“喂”啊“喂”的，其实看号码就知道来人。不知道埋的这条“线”，小可爱们能不能get到呢？
中卷里的言老师也有“扎”慎慎心的时候，也是下卷的伏笔，后续会解释原因的，万一觉得我把言老师写得太过直男了，不要记仇好嘛~（狗头保命）
【今日小剧场】
林密：“我牵了两年多的线，差点被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毁于一旦！”
程唐：“我错了……”
林密：“还有你——”
纯纯：“我也知道错了……”
【作者致谢区】
感谢“你了不起”小可爱的二次评论呀，么么哒。【评论区的ID我会自动眼熟的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