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公孙洵所住的偏殿中频频传来《流云引》的乐声。
高慕雪在寝殿中辗转难眠,便寻了个理由,来到高岐这里。
“大晚上不睡觉,到我这里做什么?”高岐明知故问,眼底含着笑意。
“睡不着,不能来找皇兄吗?走,陪我下盘棋。”高慕雪不由分说地推开高岐,自顾自地进入高岐寝殿。
“就你?还下棋?”高岐无语地摇摇头,谁人不知慕雪公主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能找出这种理由,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怎么了?”高慕雪白了高岐一眼,“少废话,快点。”
“来了,我的活祖宗。”
高慕雪执黑子,高岐执白子,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到,黑子便已被杀的片甲不留。
高慕雪懊恼地将棋盘推到一边,“无趣,不下了。”
高岐本就知她不是为下棋而来,对她的耍闹也只是笑而不语。
一阵悠扬婉转的乐曲声自西边偏殿传来,高慕雪闻音起身,缓步走到西窗前,她伸手推开窗子。
高岐的寝殿与公孙洵所在的偏殿只隔着一处雅致的小院,透过这边的窗子,高慕雪可以隐隐看到公孙洵的房内有两个人影,那坐着弹琴的定然就是日间献艺的秋晚姑娘,而站在一旁的高挑身影,不是公孙洵又能是谁?
看着高慕雪黯然神伤的背影,作为兄长的高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走到窗边,拍了拍高慕雪的肩膀,“褚洵会邀秋晚不过是因为那首《流云引》,依皇兄看,他并非是那种随处滥情的男子。”
高慕雪忽然转回身,嘴硬地说道:“皇兄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是怎样的人,又为何会邀艺妓献艺,这些都与我无关。”
“好好好,你说无关就无关。”
“在你这里更无趣,我走了。”高慕雪说着便就大步离开了高岐寝殿。
可一出门,她的脚步便不受控制地向西偏殿走去。
殿内的乐曲声渐渐变弱,秋晚娇媚的声音自殿内传出。“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下吧。”
透过窗子的缝隙,高慕雪只见秋晚款款走向公孙洵,纤细的手臂刚要搭在公孙洵身上,便被他一把抓住。
高慕雪眼睁睁看着公孙洵握着秋晚的手向床榻走去。
一种难以抑制的心痛瞬间袭来,高慕雪并未注意到,一行清泪已自脸颊滑过。
“男人,皆是这般。”高慕雪轻哼一声,不由得暗自嘲讽自己,她倔强地擦干眼泪,而后便落寞转身,回到云梦阁。
“影儿,拿酒来。”高慕雪颓然坐在殿前的石阶上,影儿见状也不敢有丝毫违拗,只得取来果酒,放在高慕雪身边。
眼见一坛果酒都已被高慕雪一人干掉,影儿有些担忧地从旁小声提醒道:“公主,这虽是果酒,喝多却也伤身啊。”
“伤身?总好过伤心吧。别废话,再取一坛来。”
“两坛!”一个清脆的声音自高慕雪身后传来。
高慕雪转身看看一脸忧伤的拓跋柔,毫不客气地说道:“本公主有邀请你吗?”
“同是伤心人,你就别那么小气了。”拓跋柔不管不顾地坐在高慕雪身边,眼中的哀伤丝毫不比高慕雪少。
影儿见公主对自己使了个默许的眼色,便也只好按吩咐办事。
“本公主见你整日开心得像个傻子一样,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才傻子一样,”拓跋柔白了高慕雪一眼,继续说道:“我喜欢你四哥。”
“看出来了,但是拓跋晔不同意?”
“恩。”拓跋柔点点头,“刚刚被他教训完,让我离高珌远些。”
“我四哥有什么好?整日除了练武就没别的喜好。”高慕雪虽不像其他兄弟姐妹一般瞧不起高珌,可也自心底觉得他是个无趣的人。
“他就是好,他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是我心中的英雄。”拓跋柔小脸一扬,十分不服气地怼了高慕雪一句。
“好好好,英雄,英雄好了吧。”高慕雪也懒得和拓跋柔争辩,接过影儿新拿来的果酒,顾自喝起来。
“你又在伤心什么?”拓跋柔喝了一口果酒,那酒入口清凉甘甜,只带着丝丝辛辣,拓跋柔皱了皱眉,“这酒不烈。”拓跋柔摇摇头。
“你且喝完再说这大话吧。”高慕雪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拓跋柔又灌了一口。
“什么问题?”
“你在伤心什么?”
“与你何干?”高慕雪看都不看拓跋柔一眼,若不是见她是为四哥神伤,高慕雪又怎会允许那个烦人的丫头坐在自己身边聒噪。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我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叫褚洵的,对不对?”
高慕雪转头看了拓跋柔一眼,并未说话。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近几日我见你常常盯着他发呆,午间他要那艺妓时,你的脸色都白了。”
“你不担心自己的事,竟还有时间观察本公主?”高慕雪有些好笑,觉得眼前的拓跋柔比自己还要多事。
“也不是成心看你的,只是你与四殿下离得比较近罢了。”
“你倒是坦诚。”高慕雪笑着摇摇头,忽然发现这个闵柔郡主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你说,那个秋晚比本公主漂亮吗?”
拓跋柔想了想,回答道:“那个秋晚确实很好看,但跟你比的话还是逊色很多。”
“那他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艺妓,也不肯接受本公主呢?”高慕雪此话似是在问拓跋柔,可实际上却更像在问自己。
“你想知道,怎么不去问他?”拓跋柔脸颊微红,她素来爱酒,偏偏酒量差得离谱,也正因如此,拓跋晔从不许她饮酒,尤其是在外之时。
闻听拓跋柔之言,也已微醺的高慕雪忽然蹭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说道:“没错,本公主岂能这般被他看轻,我这就问问那个狗东西去。”
“对,去问。女子就该活出这般的肆意洒脱。”拓跋柔笑着连连鼓掌,为高慕雪打气加油。
高慕雪走后,拓跋柔看了看章晖殿的方向,高珌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
“高慕雪都能去找褚洵,我为何不能去找高珌?”拓跋柔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随后便一走一晃地朝高珌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