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好歹大内、大外临床科目学习成绩达到拿奖学金的标准，经过了一两个科的按头摩擦后，慢慢地，跟上了学霸夫妇脑袋灵光的节奏。
惨的是纯纯，她一直成绩全系中游徘徊，而且忘性不小，学了临床科目，忘了基础科目，考研西医综合里的基础小三门看了忘，忘了看。带教问一些科室常见病的病生和病理机制时，她从没有一次回答完整过。如果说之前的自信是80分，现在怕是10分不到。
此外，纯纯总觉和李慎的闺蜜情也渐渐淡了。
李慎是后起者，学霸们一直是佼佼者，按照世俗的评判标准来说，只有她肖纯纯是那个没脑子的学渣，学霸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往往是张口一个疾病的鉴别诊断，闭口一种药物的适应症和禁忌症。
回住处后，纯纯和李慎各自去学校或自己房里自习，说不上几句话。一整天下来，学霸夫妇和李慎说的话都比她们这对室友多。
在五月上旬轮转血液科时，纯纯某天下班后找李慎谈过。
“你会不会嫌弃我笨？”
“不会啊，你有你的可爱之处，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头脑精明。”她从英语历年真题里抬起头，伸手捏捏她的脸。
这一瞬间，她好像成了个心智不全的儿童，傻傻等着父母的鼓励和夸奖。
不过，转机也接踵而来。
血液科的病人很大部分都是得白血病的小孩子和得淋巴瘤的中年人，除了个别类型可治愈，绝大多数都预后极差。就像主任查房时对她们说的那样，“现在住在科里的病人，五年后，会去世一大半。”带教也对本科室吐槽，“人家呼吸科还能治好个肺炎，肾内科能治好尿路感染，咱们科能治好个啥？”
杜仲如实地说到，“咱们科能治好缺铁贫呀。”
这诚恳无邪的说法，倒是逗得了各位血液科医生们心酸地笑了几声。
白木则进行反向安慰，“肿瘤科来的大多数都是癌症晚期患者；老年科都是基础病错综复杂的患者；风湿免疫科患者大多和自身免疫有关，目前依照国际指南只能治标，有些疾病甚至连病因是什么都不知道。每个科都有每个科室的难处，我觉得咱们血液科并不差。”
两人一来一回，彰显高情商，让各位老师宽慰了不少。
纯纯则脸色越来越丧，一来是因为科室里特有的压抑氛围，二来是因为自己的无知。在短板上，她连怎么逗人开心都不知道，而这本来是她的强项来着。第Ｎ次极度后悔学理论的几年对自己要求太低、得过且过。
李慎这边则是吃惊咋舌状。试问他们目前轮转过的科室不是呼吸内科、神经内科、血管外科和血液科吗？何时去过肿瘤、老年和风湿了？学霸们莫不是去年整个暑假都在医院乖乖干活？
优秀来源于努力的话，良性循环，越优秀越努力。
回去后，李慎和纯纯两人对着尊敬的贺银成老师照片献上三根碎冰冰和两根火腿肠，拜了三拜。
贺银成何许人也？这么说吧，相当于高考辅导教材的王后雄，考研英语里的俞敏洪。出得了考研系列教材，也能圈揽执医和助理医生等系列医考辅教，同时，还是著名医科大学的博导和教授，是其附属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
说白了，除了长得差那么点意思，在医考届，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两人也不是多么迷信，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在他老人家的照片前抱在一起，口里念念有词。
“老贺呀，保佑我考研顺利啊！”
“老贺呀，我不想秃顶啊！”
“老贺呀，我会好好实习的。你保我狗命啊！”
“老贺呀，你听不听得到啊？”
最终，她们哭了起来。李慎以为自己只会为言青柏哭得死去活来，纯纯曾以为自己大学五年都不会掉泪。这回，医学，让她们哭得比既往任何一次都惨。
哭了半个小时，像个活宝样击掌为誓，力争把前几年欠的学习债都补回来。随后各自回了房间争分夺秒地看专业书。
至此，两人间的小罅隙也恢复，她们又建立了亲密无间的关系。
坦率地接受自己的差劲，认真踏实地学进去后，纯纯的自信逐渐回升。
只不过，拜老贺似乎并不怎么灵验，在她们五月底轮乳腺外科时，学校发了通知，本地实习的同学六月初无条件参加执业医师分阶段试点考试。
这无疑让她们紧张的实习生活雪上加霜。
医院给参加执医分阶段试点的学生批了三天假，还算大方。其实，他们这批应届生只是用来试水的，考试特意安排在六月初举行，就是为了让Ｄ医大的研究生们更好迎接六月中旬的正式执医考试。这样算来，医院难得的大方也是情理之中。
她们这组考试被安排在了六月二号，放假时间段是六月头三天。
在五月底，一出一附院的门，纯纯便给在肿瘤医院实习的王可打电话。没一会儿，三人聚在小摊上吃了一顿晚饭。
想来，这是她们上学期末分别以来的第一次重聚，明明生活在一个城市，硬是忙得没时间碰个面。
王可的小男友丁一也陪着过来了。吃饭间，纯纯抱了闺女无数遍，看得丁一发愣。
“纯纯，你受委屈了？”
李慎叹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纯纯痛诉自己两个多月的心路历程，最后，对丁一千叮呤、万嘱咐，“妹夫啊，珍惜现在在校的日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啊！”这几乎和当初乐衷于带王可胡吃海喝的纯纯学姐判诺两人，丁一就差眼珠子掉地上。
“听到没有？珍惜光阴，天天向上！现在欠债，以后有你还的时候。”
李慎也有感而发，不免又嘱咐了几句，“学弟啊，好好学习、把握当下！”
吃完饭后，两人回了住处，掏出诊断书，一遍又一遍翻看体征篇。
没谁面对浩瀚的医学海洋有百分百把握。纵然是杜仲和白木，蓝皮专业书也没考过满分。
对于大多普通医学生来说，出卷全看老师心情，毕竟人家有一百种出题方式让你挂科。别的不说，就说肿瘤相关的那些个信号转导通路，年年研究热门，但没有一位医学大牛敢说把某个通路彻底弄通。期末光是考些简单浅显的通路问题也能难倒一大批。
医学，永远是个学无止境的领域。医生，比常人受更多累、吃更多哭，也比常人收获更多幸福和满足。所谓痛并快乐着，用来形容初级医生们再合适不过。
又爱又恨，再苦再累，甘之如饴，这也是份难得的成长吧。
两天一过，时间转眼来到考试这天。纯纯一副大限将至的悲催样子，任凭李慎怎么给她打气都没太大作用。她们好歹对着医学视频和诊断书相互查体累计长达数十个小时，李慎觉得她太过紧张。
两人坐在培训楼的侯考室里，监考老师在给她们分发编号牌和口罩、头套，纯纯给她白大褂扣上牌子时手都是有点抖的。
“不要太过紧张，不会太难的。”杜仲和白木也过来安抚她。不过，学霸们大概永远理解不了学渣的内心挣扎吧。纯纯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心，很可能会因为一场失败的考试而垮台，而他们在目前的学医生涯中，大概还没领会过“垮”的味道。
降维打击，最为致命。
琢磨着，李慎也觉得有些紧张了。打了声招呼去上了趟洗手间。路过执医考场的走廊口时，意外的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跟她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回过头直直看她。
言青柏穿了件夏季的短袖白大褂，领口露出件灰色的圆领短袖，脖子上挂了个蓝带的考官胸牌，眼里满是笑意。
窗外神农园边上的槭树与合欢沙沙作响，走廊尽头的窗口吹来张扬的夏风，把他头顶的几缕头发吹得张牙舞爪的。这应该是副好笑的模样，搁他身上，却是清风霁月、岁月安好的清欢。
美好的人，只要站在哪里，不开口说些什么，就是一道风景。
不过，她欣赏的这道风景并没有这么高冷。他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还有些夸张地做出加油的口型。
刹那，李慎确定，久违的言青柏，回来了。
对方轻轻挥手，示意她进侯考室，随后戴上口罩，进了某一站别的房间。
回到座位后，纯纯依旧哭丧着脸，“慎慎，我有不祥的预感。”
她尽量不表现地太过开心，微微弯着嘴角，“是吗？我预感会一切顺利。”
李慎恰好是倒数第二组最后一个，和学霸夫妇分在一起，纯纯是最后一组第一个。乖乖待到十点半，看书看到考前最后一分钟，李慎进了考场。
区别于正式执医考试的问诊是书面做答，她们今天的考试是口头问答。某位学妹穿着条纹病号服，充当标准化病人。一进门，李慎自报家门，两位主考官示意她看桌上给的Ａ４纸张。上面有数十个字，极其简短地介绍了患者的基本情况，给了十分钟的问诊时间。
她抽到的案例是内科心血管系统里老大难的问题，心律失常。不幸中的万幸，症状非常典型：心悸，突发突止，无明显诱因，刺激迷走神经可止，是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她问得很顺利，时间刚过半就出来了。
旗开得胜，剩下的站别也势如破竹。
最后一站剩下的正好是言青柏之前进的房间。一进门，她便看见他笑盈盈的眼睛。他戴着口罩，看不到他的表情。李慎自己也带了头套和口罩，嘴角边的笑也没人见到。
他手里正拿着她的评分表，和另一位考官坐在桌前。相隔半米的地面上，放着个光着上身的男性模具。
啧，这是……CPR（心肺复苏）？
和考官打了招呼，言青柏为她公布题面。
“男性患者，55岁，突发胸痛３小时，在去菜市场购物的路上突然晕倒在地，人事不醒，心音消失，呼吸停止。请在医学模拟人上进行单人CPR。”
他重新抬眼看她，“李同学，你有十分钟的演示时间。要求至少完成５个循环。”
“好的，老师。根据您刚才所给出的情景可知，这是一位院外患者。首先，评估环境是否安全，随后，将患者处于平卧位，蹲身于患者肩腰侧方，评估患者意识，评判患者呼吸和心跳……”
她边口述，边操作。30次胸外按压后，脱了口罩，２次人工呼吸。来回５次。假设抢救成功，交待等待救护车的到来，继续进一步生命支持，最后，口述洗手，配合医生做病史采集。
一切完成，她直起身子，喘着粗气。
另一位主考官打趣儿道，“姑娘，身体素质不太行，要多做体能锻炼啊。”
话说她现在每天睡觉不够，哪里挤得出时间健身锻炼？
她将目光看向言青柏，对方没有帮腔的意思。
好吧，他也觉得她需要再锻炼锻炼。
最后，作为考官，言青柏对她进行最后的提问。
“请举例说明，哪些情况下不允许进行心肺复苏操作？”
“情况有很多，比如，心包压塞，肋骨骨折，胸壁开放性损伤，胸廓畸形等。此外，凡是已明确心、肺、脑等重要器官功能衰竭无法逆转者，可不进行复试，如晚期癌症患者。”
“李同学，本站考查结束，请上前来拿回你的准考证。”
言青柏把评分表放回棕色的档案袋，将她的准考证递到桌前半寸。李慎上前接过，手指和他的指尖轻轻擦过。
所有人考完后，巡考老师放行。门口碰上纯纯这组，她开心地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看来这小妮子考得不错？纯纯回敬她一个相同的手势。
为避免窜题，考生考完后不能回侯考室。李慎乖乖地在培训楼西边走廊上来回踱步。每走几步，嘴角就不受控地往上翘，故作正经地掩饰，没几秒，又绷不住。
啧，她越回想，越觉得，怎么有种光明正大调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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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老贺的牌面啊，一定要给！！！
【今日小剧场】
本人：“采访一下，各位对贺老师的印象是什么？”
言青柏：“良师。”
李慎：“医考之神。”
纯纯：“男神。”
李慎：“你男神不是青柏吗？”
纯纯：“言老师分明是我妹夫。”
言青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