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铃声一响,公司员工都像羚羊大逃亡一样,冲出大楼。匆匆而去的员工中,有的是去车篷里取自行车,有的急急忙忙往公交站跑,还有的干脆甩开两条腿噌噌往前走,也有单位领导们坐进桑塔那轿车里滴滴按喇叭……唰唰唰,不到一刻工功夫,整栋大楼鸦雀无声……安静的只能听到接待前台上那个立式闹钟在“嗒、嗒、嗒”响。
我特别喜欢站在公司落地大玻璃窗户前看下班的人流,充满了哲理。匆匆的是心情,是对家的牵挂。当然也有的不一定是回家,他们匆匆忙忙的可能更像是赶一场约会。
我,没有走。今天我值班。即使不值班,我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
我现在还得在单位好好表现。我能来这个单位工作是缘分加实力。我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
去年冬天,在风雪交加的上午,我脱下了军装从武 警部队正式复员了。当了五年兵,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复员后,我并没有选择回到南方老家。五年的时间,我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感情。我想在这个城市立足,我想在这个城市生活。我喜欢冬雪飘飘的北方,我喜欢室外天寒地冻,室内温暖如春的北方。
几天时间里,我从报纸上的广告栏里,终于看到了一个大企业的招聘广告……招收文秘人员一名。我自信我的文字水平是过硬的。这五年,我在武 警部队一直从事新闻报道工作,见报的稿件中央级、省市级加起来有500多篇了。先后获得省级新闻一等奖4次,国家级新闻三等奖、二等奖各一次,年年被武 警部队评为新闻报道先进个人。
我拎着一布袋荣誉证书和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诗歌、散文、小说、还有官方新闻报道等等文章剪报,兴致冲冲地来到这个“万大集团公司”应聘时。
“您好,请问您找谁?”在公司大厦前台,一个美丽的小美女拦住了我。我抬头打量一下这位美女。她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里面是煞白的白衬衣,胸口挂着一个有点像中央电视台大导演们挂的那种印制精美的工作牌。
这形象好干练好漂亮啊。我情不自禁地滴口水了。不过,终究没有滴下来,在流到唇沿的那一刻,让我吞咽回去了。
“我、、我不是应聘的,不对不对,我是来应聘的。”我紧张的有点儿颠三倒四了。
“把你的简介、资料留下,填个表,留个联系方式,等通知。”听说我是应聘的,服务 小姐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很冰冷地推过来一张表格让我填写。
我坐在桌子边上,一笔一画地认真填了表格。
“我没有电话,留个BB机可以吗?”
“可以。”
填完表,把我那一布袋东西递给那位美丽的小姐。
“这是什么?”
“我的作品和证书。”
小姐有点厌弃地把布袋接过去,随手就扔在了地上。
“唉,美女,这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就指着这个活了,能不能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不要弄丢了。”我说。
“放心吧,丢不了。”美女小姐说,“还有事吗?”
“没有了。谢谢啊。方便时,麻烦您向老板推荐推荐我。”
小姐没有搭搭理我。
“夏总好。”她把所有的微笑和柔情立即献给了刚刚走过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我不知道这位中年男人的头稍稍比刚才向下动了一点点,算不算点头。眼睛都没有朝美女望一下就往前走了。
“夏总。”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大胆地叫了一声。
“嗯?你是?”夏总回头看我。
“去年,去年在商业城,有一小偷偷你的手包,让我抓着了。您不记得了?”我怯怯地说。声音很小。
“哦,哦,想起来了,是你?那个当兵的……是你!哈哈……你好你好。你这是干什么来了?”夏总立刻回转身子,很热情地走过来和我握手。
“夏总,我是来应聘的。”我羞涩地说。
“啊……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野风。”
“他刚才登记了,夏总。”美女赶紧过来补充说。
“好好,你登记好。好好,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啊,好好。”夏总一连说了好几个好,还用手拍拍我的肩膀,很赏识地看看我。
和夏总握完手,我心里充满了希望。没想到,这么有缘。
“滴、、、滴、、、滴。”一周后,当我正在为我应聘的事发愁的时候,天天处于静默状态的BB机突然响了。震的我像发神经一样,奔跑着找电话。
第一个公用电话厅,一女的正在打电话。我在门外面等了一会儿,结果那女的聊着聊着竟然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得,这电话没一个小时摞不下。
我赶紧狂奔至下一个电话厅。当我气喘吁吁地冲 刺到200米外的另一个电话厅时,谢天谢地,正好前面一个人刚摞下电话。当他正要打第二个电话时,我一下子冲到他的前面,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回个电话,就一分钟。”
这爷们讲究,让我先打了。
“您好,这里是万大集团,请问您有什么要帮助吗?”一个甜甜地声音传过来。
“您好,您好。我是收到你们打来的CALL机,请问谁找我?”
“您叫什么名字?”
“野风。”
“哦,恭喜您,您已经被我们公司录取了,希望您在下周一到公司报道。”
“我真的被录取了吗?”
“是的。请下周一来报到。”
“谢谢,谢谢。”
我正式被“万大集团”录取为员工。我报到后,被安排在文秘科。负责文案写作、文字处理。
人力资源部部长把那一布袋证书、作品还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打开看。那一摞证书,一摞剪报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或许他们只看表格中填写的介绍就足够了。
我挺失望的。我以为他们会看。会对我的成果感兴趣。但是每次走过前台的时候,只要是邢雨值班,她都会把最灿烂的笑容奉献给我。邢雨就是我来应聘时,接待我的女孩。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是夏总亲自点了我的将……
进入职场,我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那个时候我就是一只加班狗。
“野风,这个材料明天要要,你单身,家不在这里,你就辛苦啦。”
“野风,这个案子,你帮我弄一下哦,我要接孩子。”
“野风,不好意思,今天我老婆过生日,你反正一个人没事儿,你帮我把这个材料写一下,谢谢啦。”
……
各种理由,中心意思,我是一个人,我该加班;我没有家,加班正常;我没老婆,我活该……
凭着我在部队养成的良好作风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对大家我是求必应,甘愿奉献。
我赢得了公司上下一致的好评。年终总结的时候,我得到了全公司的最高票,入职才一年,就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我在公司的好口碑,终于让我获得了一个天大的“狗屎运”。进入公司的第二年,公司夏副总竟然看中了我,亲自让王主任做媒,把他的女儿许配给我。夏副总的女儿名叫夏天。
夏天是一个漂亮苗条的女孩子。当初,办公室主任王姐给我介绍时,我们在会议室见的面。
彼时,我还不知道她爸爸是我们的夏副总。
“哎呀,这就是野风。我们办公室的文秘,文笔特别好,为人特别好,心肠特别好。”办公室王主任热情地介绍。
“野风是武 警部队战士复员的,身体素质杠杠滴哦。”王姐进一步介绍。
“野风,你是不是在部队还立过功?”王姐愿意反问我。
我点点头,说立过一个三等功。
“对,三等功。你知道咋立的吗?”王主任卖了个关子,“抓坏人啊。厉害不?”
夏天听到这里来了兴趣。刚才还一直没有正眼瞅我。
“你抓小偷还是抓犯罪分子?”
“抓一个逃犯。当然小偷抓的就多了,这个不稀奇。”我说。
这时,我才敢借着回答问题的时机,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夏天。
一双白色高跟凉鞋,肉色的丝袜。精短的紧身黑裙子,米色的对襟开衫,V领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白嫩嫩的脖颈。两个小巧的琐骨性感十足。我根据在部队养成的目测习惯,她的胸应该不大,属于小巧玲珑型的。肯定不是飞机场。当然,也许是胸罩衬托的,目测在有障碍物遮挡的情况下会出现一定的偏差。
哎呀,我想啥呢。怎么像鲁迅说的,看见白嫩的手,就想到了胳膊,就想到了人家的胸脯,就想到了人家的……哎呀……
夏天是标准的瓜子脸,齐耳短发,黑油油的头发五五分开,在前额有一络刘海,发型有点像男孩子。两只耳朵白的几乎透明,两个金黄的心形耳钉缀在水滴般的耳垂上,恰到好处。淡红的嘴唇,红樱桃一般的嘴巴,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笑似笑,气若幽兰。
我眼睛突然就呆滞了。
野风,野风,王主任用胳膊憝我。
啊、、、啊、、、我脸一红就冒汗,一冒汗就嗑吧。我挺了挺背,更加板正了。
嘻嘻、、、嘻嘻、、、女孩子捂着嘴乐了。
王主任也蒙圈了。不知道她因何而乐。
“夏天,你?”王主任这一喊,我才知道她叫夏天。
我的初恋是冬雪,怎么就这么巧合呢?难道我错过了冬雪,就只能选择夏天吗? 我的心里迅速翻起了海浪般的感觉。
“我叫夏天,属兔。身高165,体重98,不是公斤,是斤噢。美女不过百,就是说我的。很高兴认识你。我辽大中文系毕业,喜欢文学。你呢?喜欢文学吗?”
夏天没等王主任介绍,夏天自己就介绍起来。
“我、、、我、、、我爱好文学,写过几首诗。我的文章在我们部队的广播里广播过。我写的散文在中学校报上也发表过,散文题目叫《走过大山》。这算不算是喜欢文学?”我问。
“嗯,也算。只要有文学爱好都算。”夏天说。
“那我们握下手吧。”夏天把她的手伸过来。
我赶紧逮着握了好久。她的手柔软的像棉花,像猪油……还像什么?我暂时找不到形容词了。文化限制了我的想像力……
我和夏天正式认识后,总是她来找我。她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在忙。但只要她来了,领导就不让我忙了。再忙的工作,也让我停下来去陪夏天。
领导真好。领导对我真好。领导真是体贴关心部属,对谈恋爱竟然如此大力支持。每每此时,我就心生感动。
林一南说:“屁。领导好,领导咋不支持姚越?领导咋不支持张成?领导咱不支持李星?”
是啊,为什么呢?他们也在谈恋爱啊,但领导总是说,要顾全大局,谈恋爱也不要耽误工作,不要影响工作。
我百思不得其解。
“啊……我告诉你,你走大运了。”林一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我说。
“什么情况?”
“夏天是我们公司副总夏绍志的女儿。一个宝贝女儿啊,独生女儿啊,你占大便宜了!我都要羡慕死了!”林一南有点夸张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可能。”我说。
“哎呀。野风,我为什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那么早和我的黄脸婆结婚?你说,我要是不结婚,夏天是不是就会看上我了?”林一南一脸的不心甘,好像他丢了多大的一座金山一样,好像我抢走了他的老婆一样,好像夏天就是他的女朋友一样。
“你想啥呢……。”我乜斜地看了他一下。
“我命苦啊!野风,你他妈的命真好。”林一南愤慨地打了我一拳。
恨是恨,隔天,林一南对我更好了,更铁了。天天给我拿饭盒打饭,给我洗饭盒。
“咦,一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这是什么神操作?”我问。
“咱不是铁哥们吗。”林一南笑着说。
我们认识不多久,就结婚了。夏天的父亲夏副总成了我的领导和岳父。我也调到公司办公室当了副主任。按照老岳父的想法,这个岗位锻炼人。其实,我想去销售部。出去跑跑业务挺好的。夏天说,你这张脸,这个皮,干不了。
也是,我什么时候能推销过东西?我要是搞销售连一只铅笔都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