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海的水还没搅浑，就想收手了？”不远处的江堤上，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修者悄悄撤回神识，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这可不像是你做事的风格啊，燕大宗主。”
安州城很大，大的上千辆马车闹哄哄的拥入城内后，很快就消失在街面上。
赶了一夜路的商家和修者，都各自找到熟识的客栈，酒楼，安顿了下来。
“去天时客栈。”南齐豹拍了下车厢，对外面的神府卫吩咐道。
“是。”神府卫应了一声，车子离开了主街，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众人下了车 ，早有伙计迎了出来 。
一行人安顿好房间，简单洗漱过后，来到了饭厅，团团坐下。
“两锅蟹粥，一盆卤蛋，一盆白水蛋，五十张海蛎饼。”一名神府卫拿着一双筷子，叮叮当当的敲着桌上的浅碟，“刚上岸，没什么胃口，就先来这么多吧。”
“好的，客官。”一旁的伙计耳朵动了几下，眼神一闪，面不改色的问道，“还要点别的吗？”
“蟹粥太腥。”神府卫看着他，“最近海上风大，受了点风寒，我要最好最新鲜的贡布胡椒，不然喝不下去。”
“客官稍等。”伙计施了一礼，匆忙往后厨跑去。
片刻后，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从后面赶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南齐豹，神情忽然有些惶恐，赶紧冲几人一拱手，“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几位雅间请。”
南齐豹当先起身，一行人跟着中年人进了雅间。
“天机营何庸，叩见大人。”何庸扑通一声跪下，冲南齐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
“嗯。”南齐豹应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他，“在这里日子过得不错嘛，何庸，都有肚子了。”
“大人恕罪。”何庸使劲缩着肚子，小心回道，“为了结交权贵，整日里陪着他们吃吃喝喝，就变成这样了。”
“是吗？”南齐豹哼了一声，“肚子吃大了不要紧 ，你也得有货呀 ，近几年你们安州组传回去的情报，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搞得我们神王府在天子那里被动的很呐。”
“何庸知罪，请大人责罚。”何庸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用不着我责罚。”南齐豹面无表情的把脸看向燕雷，“这位燕大人是天羽卫的现任统领，也是干字宗的宗主，此次在星宿王国的所有行动，都是他负责，有什么要解释的，你跟他说吧。”
“拜见燕大人。”何庸赶紧掉了个方向。
“有事站起来说。”燕雷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
“是。”何庸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燕雷，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忽然脸色大变，“燕大人？莫非你就是新晋执大天子钺的……？”
“没错，当今大天子门下第一走狗。”燕雷嘿嘿一笑，“现在南象国属我最红，最嚣张，想杀谁就杀谁，包括你在内。”
“走狗？”刚刚咬了口卤蛋的南齐豹，当时就没有了高人风范，剧烈的咳嗽起来，嚼碎的蛋粒喷了何庸一脸。
何庸尬着脸，却不敢抹一下脸，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几名神府卫直接被噎的只翻白眼，拼命咽着唾沫。
“跟你们说了八百遍了，吃蛋不吃黄。”燕雷瞥了几人一眼，嫌弃的掸掉衣服上的碎蛋，“这么会过，是担心我干字宗供不起你们一顿早饭吗？”
“干字宗……宗主。”何庸喃喃道，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前些日子，在南象国外海灭了星宿海联盟整整一个船队，又尽诛偷入内陆的揽月宗弟子近千人，都是大人您做的吗？”
“看来你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人呐。”燕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抓过一颗白水蛋，剥了起来。
“我要揽月宗和星宿海联盟，所有最新的情报。”燕雷拿掉蛋黄，蘸着蒜泥把鸡蛋塞进了嘴里，“现在就要。”
“大人稍等。”何庸转身出了雅间。
“星宿海联盟和揽月宗，两次大举入侵南象国近海，掠杀国民，我们却没得到一点消息，这个人要是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是有人盯上他们了。”燕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喝了几口蟹粥，眼中掠过一抹杀意。
“人总是会变的。”南齐豹纵横官场数十年，阅人无数，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些，心中忽然有些失落，“当年还是我把他选进天机营的，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宁愿相信他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你倒是挺念旧情的。”燕雷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忽然间没了胃口，随手把一颗剥好的卤蛋递给了身边的哮天。
“这个人的确有问题。”哮天一口把卤蛋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是吧。”燕雷想了想，手一挥，“在敌国做暗桩，真真假假，半人半鬼，承受的压力比起明面上的打打杀杀要大的多，这么多年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
屋里几人听了燕雷的一番话，都默不作声的低头想起了心事。
“大人。”何庸捧着两本册子，默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精明的年轻人。
燕雷接过册子，扫了一眼年轻人，眼神询问的看向何庸。
“这位是前些日子刚到任的安州城小组新任首领，许铮言。”何庸的声音里有解脱也有失落，“这里来了一批新人，我已经将这里的一切交接完毕，今天就要和几名老伙计启程回家了。”
“是吗，这么巧？”燕雷怔了一下，继续看着册子上的情报。
“是。”何庸冲南齐豹拜了一下，“这么多年了，还能活着见到大人一面，我很开心。”
“回去后，到神王府讨个闲差吧。”南齐豹倒是很高兴，“提我的名字，还是很好使的。”
“谢大人。”何庸再次躬身。
正午时分，天时客栈后门。
三辆大车里装满了箱子，何庸和三名年纪差不多大的手下，默默看着客栈，追忆良久。
“二十七年了，我们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何庸嗟然一叹，翻身上马，缓缓离去。
路很长，何庸走的很慢，低头想着心事。
行出十几里后，何庸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我一路上心神不宁，原来是因为你。”看着从江堤上走过来的一名白衣男子，何庸惨笑了一下。
“其实你们本来不用死的，但是计划出了一点意外，我要帮那个人把水搅浑。”江风激荡里，白衣猎猎作响，男子徐徐出剑。
“所以，你们必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