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在旦夕之间化为乌有,连一片瓦砾都未剩下,左右街坊这才后知后觉,桃花坞即将大祸临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事故瞬息间已传遍桃花坞。
一时间舆论哗然,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岂不知当桃花坞的守护人都烟消云散,桃花坞芸芸众生又能好到哪去了?
似乎没有人考虑这个问题。
也有些心思缜密之人,担心来年桃子成熟,有谁来收运,岂不是绝了生机?
云家可是唯一能出海的。
一夜暴雨,落红遍地,今年是注定没了收成,那来年呢?
还有来年吗?
………
潘安走在一处无人的街道,身后跟着杨聪。
来到这座不过才方圆百里的桃花天下,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杨小娘。
潘安惊异杨小娘的绝世容颜,更让他不解的是,那女人对他一向自傲的风 流模样,并没有过多的脸色变化。
在桃花坞,女人并不看重男人的相貌,评价一个男人的优劣,主要是下身。
英雄还是狗熊,床第上见真章,战过了才知道。
一个是花丛老手,一个是空闺寂寞,相互便对了眼。
可怜那杨小娘并不知道潘安的根脚来历,就冒然领到家里。岂不知这货正是那神州中原,最大邪魔外教合欢门的掌教,专事采阴补阳之术,多为名门正派所不齿。
你一个凡妇俗女子又怎能是他对手?正所谓,人在胯下死,做鬼也风 流。
当潘安心满意足,正巧被从外回来的杨聪撞到,男孩对这种事已是平常,见怪不怪。
只是有些奇怪这人面生,“你是谁?”
潘安心情正好,难得没起杀心,便笑道,“我是你爹!”
杨聪点了点头,看了眼床上早没了气息的娘亲,问道:“是你干死了她?”
潘安不由大奇,笑道:“怎么说?”
杨聪擦了把鼻涕,道:“经常有些无赖汉子说要干死我娘,可都没能如愿,还是你厉害!”
潘安哈哈大笑,桃花坞果然是人杰地灵,连一个小小孩童都如此不俗。
“你今年多大?”
“已经八岁了耶!”
“好,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
“爹!”
“乖儿子……哈哈哈!”
……
整条街都关门闭户,一片死寂。
潘安心情不好,怒气渐生,杨聪又来个火上浇油,“整个桃花坞,只有云家有办法走出去。”
可云家以消失,云集也被自己杀了。
也不对,自己好像没有怎么动手,那云集早已神魂俱伤,就算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只可惜没能见到,那座在修真界传闻以久的摘星楼。
潘安瞧了眼身后的拖油瓶,恨恨道:“再聒噪,看老子不干死你。”
合欢门修炼一途,可是男女通吃的。
杨聪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邪笑道:“你有的我也有,谁干死谁还说不准。”
潘安先是一愣,随后又大笑,“你这个便宜儿子,对老子胃口。”
潘安的笑声戛然而止,猛然回头,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出现街头,手拈桃花,冷笑不已。
潘安一挥袖,便撒出独门迷药“遍体酥”。
不管你是敌是友,是老是少,先让你知道本大爷的厉害。
遍体酥无色无味,一旦沾上,便会手足酥软,意乱情迷,无论你是贞洁烈女,还是钢铁糙汉,不一例外。
只可惜,这次他面对的是盘锦,真正的山上神仙。
“难怪我家天君要毁了他创造的世俗天下,人心果然不可测。”
盘锦不躲不闪,伸手遥遥一抓,便揪出了潘安的魂魄。
潘安神魂惨叫着求饶,“上仙饶命,若不嫌弃,小生愿荐忱席之欢,昼夜不敢辞劳。”
盘锦并没有为潘安不知深浅的言语所动,做为一个与天地同在的天上神仙,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厌恶地看着手中挣扎的一缕魂魄,盘锦眼神骤然严厉。
这种人若能证道成仙,那世俗天下是何等的不堪。
盘锦淡然一笑,“如你所愿。”
伸指在潘安魂魄眉心一点,种下一粒妇人意识,妖娆妩媚。
你以风 流倜傥为傲,我让你以后男憎女嫌。
“要离开桃花坞,去海边等那少年,你可以和他一同离开,但要动了心思,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盘锦松手,潘安魂魄归位瘫软在地,“谨尊上仙法旨。”
再抬头,女神仙已无踪影。
潘安松了口气,问杨聪:“你知不知道那少年是谁?”
杨聪想了想,“是刘小侯。”
潘安凝视杨聪半晌,突然道:“好儿子,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这孩子竟然对方才的一幕,视而无睹,不惊不炸,着实不容小觑!
杨聪无害一笑,“我说的可是真的。”
潘安骤起杀心。
“他死你死,以后亦是……”
盘锦的声音隐隐响起,只闻其音,不见其人,饶是如此,潘安也吓的神魂俱惊,伏地不起。
……
面朝大海,心念桃花。
刘小侯身边站着云杳白素素,还画铺的侍女小夭。
云杳拿出一只小小的纸船,通体金黄,流光溢彩,正是云家祖传符箓宝船。
直到昨晚,云少爷才明白当初父亲让他去烂桃子胡同,并提前传他宝船的良苦用心。
云集早就算好了这一切。
云杳回头,从山口望向桃花坞,云家的千年底蕴,曾经的荣华富贵,在自己住进刘小侯家那一刻起,便摇摇欲坠,终于崩塌成灰,烟消云散。
从今天开始,世上也再无云家。
云杳忍不住哽咽失声,泪流满面,他喃喃道:“这样做值得吗?公平吗?”
他像是在责问云集,又像是在问刘小侯或是小夭。
这似是条看似简单、却深奥的问题,刘小侯无从回答。
问风无语,海亦无声。
刘小侯看向小夭,她常年随侍陈先生左右,应该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不能……”
这几个人中,她看起来应该是最大的一个,此刻也最是平静。
对她来说,把他乡做故乡,已是平常,离开,只是为下次重逢做预演而已。
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起点。
这便是她的使命。
小夭眼神平静,淡然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是依非黑即白来论的,而所谓的公平,也只强者有资格讨论。”
云杳擦掉眼泪,“我们走吧!”
他抛出手中的纸船,纸船落入海面后,瞬息间金光大盛,光芒万丈,耀人眼目。
当光芒消失,一座巨船出现在海边,船上水手来往忙碌,似乎正准备着随时出航。
“这些水手都是符箓纸人,用亡灵炼化而成,不饮不食,摇橹掌舵,昼夜无歇。”
云杳看出刘小侯心中疑惑,轻声解释给他听。
当然白素素,小夭也是头次见此异象,惊叹不已,只是云杳才不屑给她俩解释。
小夭也不去计较少年的那些心思,左右携了二人,轻轻一跃,便上了巨船。
白素素不敢怠慢,伸手抓住小夭的衣角,同时上船。
小夭微晒,倒是个小机灵鬼。
站在巨船的甲板上,再次面朝大海,除了小夭,三人脸上都有些茫然。
飘洋过海,外面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潘安携手杨聪,从天而降,他笑嘻嘻看着众人,道:“有劳,捎我一程。”